梁炎午坐在马车中桌子一侧,微笑着说道。
叶应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重装甲骑毕竟已经训练了两个月,当初上万人遴选,单是这夏天的酷热就已经淘汰了过半意志不坚定的,最后有历经折磨,最后终于选出这五百精锐之中的精锐,如果不给他们一点儿甜头尝尝,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戳某的脊梁骨呢。”
梁炎午顿时忍不住哈哈一笑,虽然是中元节,不过看上去今天明王殿下的心情很好,并没有为南面如火如荼的大战扰乱心神。当下里梁炎午将手中的奏章递给叶应武:“殿下,您看这奏章这么作答可否”
叶应武微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说道:“北面蒙古鞑子这肥嫩之肉,果然是够香啊,连南面泉州的商贾都嗅到气味了。也罢,藏富于民,既然蒙古有胆量给咱们开放城镇,那咱们又怎么会没有胆量把所有商贾都放出去,只要谁有本事能够把蒙古鞑子弄得倾家荡产,某不但不嫉妒,还要重重犒赏他”
点了点头,梁炎午笑着说道:“殿下这一下,恐怕要收尽天下商贾之心了,而且还能让蒙古大伤元气,一举两得。”
“是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叶应武淡淡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自古如此,某也不求着他们能够对大明能有多么的忠心耿耿,只是想让他们自己清楚,跟着某,跟着大明,他们就有肉吃,有汤喝,大明一旦完了,谁都没有好果子”
想起来一事,叶应武又拿过过来奏章,皱眉端详片刻之后,沉声说道:“这样,让福建市舶司小心提防泉州蒲家,其余的放手便是。另外咱们的水师也要做好随时接应保护商船的准备。”
“泉州蒲家”梁炎午一怔,“这蒲家在前宋时候就已经是泉州一等一的富豪,而且素来对于朝政不是很热衷,虽然无功却也无过,殿下又何出此言。”
叶应武看向梁炎午,沉声说道:“上一次北方旱灾,蒲家可又表示。”
梁炎午一怔,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臣记得好像没有,不过没有表示的也不是只有这么一家。”
轻轻敲打着桌子,叶应武淡淡说道:“某虽然不是那等整天价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的人,但是这种挣着我大明的钱,却并没有把大明江山社稷放在心上的商贾,是时候打压打压了,要让他们知道,单凭他们是不可能在这大明立足的,等到家国有难的时候,如果他们一直袖手旁观的话,那么朝廷不介意将他们扫地出门。”
迟疑片刻,隐约明白叶应武的意思,梁炎午郑重的应了一声,另外写了一份奏折给市舶司:“殿下,只是告知市舶司一声么。”
思忖一阵,叶应武冷声说道:“某向来不喜欢拖沓,既然能够解决那就一次斩草除根,临安现在不是已经安稳下来了么,李长惜也能够腾出手,让他和郭旭升把夷洲和泉州给某整顿一下。”
梁炎午奋笔疾书,而叶应武则是站起来轻轻呼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面的欢呼声已经越来越遥远。
拍了拍梁炎午的肩膀,叶应武一把掀开了车帘。秋风飒飒,迎面而来,而文天祥站在马车旁边,见到叶应武出来,微笑着一拱手:“臣参见明王殿下,还请明王殿下登临钟山,迎送淮军将士尸骨。”
小阳子已经快步前来,想要搀扶叶应武,不过叶应武只是挥了挥手,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一岁,风华正茂的时候,哪里会像其他帝王那样故作雍容华贵。
“参见明王殿下”站在左右两侧的文武和甲士都是霍然行礼。
而叶应武点了点头,身上的王袍冠冕有些累赘,不过他还是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就在前面的空地上,两三千棺木密密麻麻的排开,而在这些棺木的最前面,则是一个更大一些的棺木,上面白底黑色的“奠”字,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而在棺木左右,李庭芝和其他淮军将领的亲眷已经披麻戴孝,若不是黄道婆带着人拉开她们,恐怕这些亲眷就会扶棺痛哭了。毕竟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棺木中的尸体,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当时慷慨激昂北上,现在却只能躺在棺木中,天人两隔。
“能够找到的尸体也就只有这些了。”文天祥在叶应武身边低声说道,带着悲戚神色,“数万淮军跨过淮水北上,最后只有这两三千人能够回来,实在是家国之殇。”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白幡和赤旗飘扬的钟山,沉声说道:“无论他们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北上,又经历了怎样应该或者不应该的失败,至少他们都是真正和蒙古鞑子拼命的英烈,值得这样的礼遇。之前襄阳之战时候,咱们还不是天下的主人,做不到能让这些袍泽弟兄们死后依然在此并肩看日升日落,现在这天下已经是我大明的了,某就不能坐看他们横尸异乡,无人所知。”
文天祥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缓缓攥紧。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为了华夏拼搏的好儿郎,他们值得这样的荣光。
棺木之前,夏松搀扶着夏贵缓缓走过来,父子两人都是一般无二的一身肃穆黑衣,而夏贵的眼睛哭得红肿,如果不是夏松勉力支撑,恐怕已经摔倒在地了。
叶应武和文天祥对视一眼,急忙迎上前。
“殿下,殿下英明啊能够让淮军将士魂归故土,能够以如此礼节供应他们,李祥甫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夏贵一把推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松,猛地跪倒在地,嗷啕大哭。
心中戚戚然,夏松只是冲着叶应武深深地躬腰到底,仿佛这躬身之间,已经是两淮水师向叶应武表达忠诚,也是安庆的淮军向叶应武效忠。
“明王殿下,实在是千百年未曾有之明主,当有天下”夏贵深深地低头在尘埃中,声音却是依旧的洪亮铿锵,“淮军上下,但听明王殿下号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还请明王殿下尽管驱策”
叶应武脸上也满是肃然神情,上前小心搀扶起来夏贵,沉声说道:“夏将军,你的心意某明白,这些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议。”
见夏贵有些惊讶,叶应武看向旁边的层层棺木,声音愈发的肃杀和悲戚:“让我们一起再送这些兄弟们最后一程,送他们走完这人生道路上的最后一程,从此入土为安,黄泉路上好结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