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眼里似乎根本没有旁人,“小山姑娘,真巧。”
“九公子,这家店你开的啊”节南已有觉悟,这人闲得什么事都干万德楼插一脚,文心阁插一脚,簪珠儿那事插一脚,不会苏致这事也插一脚
“怎会。”王泮林有些忍俊不止,“我确实来这儿喝茶,出去转了转,忽然看到碧云丫头,就想和小山姑娘凑个伴,官差问话也省时省力。”
呸他怎么不怕一男一女招惹嫌话还考虑官差的好处节南撇撇嘴。
“不过,我也想到万一小山姑娘可能独自一人喝茶,一男一女反惹嫌话,刚想算了,官差却问了话。还好我眼尖,瞧见除了小山姑娘外,还有别人。”王泮林说着别人,目光却定在节南眼中。
节南没王泮林那么有定性,看看左右,一个骇,一个惊,放下屠刀不宰可怜人,“玉真姑娘,这位是王中书之子,也是王氏九郎泮林公子你俩也算表亲,可能早见过了,别嫌我多事。”
崔玉真的祖母是王老太爷的亲妹妹。
崔玉真抚着心口,惊圆杏眸,“你你不是七哥”
孟元也没完全傻,一听崔玉真这么问,一脸渴切王泮林回答的神色。他在雕衔馆撞见王泮林,虽有伍枰再三保证不是王七,但仍很怀疑。
“七哥已经死了多年,玉真表妹这话问得瘆人。虽然你与他有过婚约,听说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么鲁莽开口,我可不觉得高兴。”调子刁起,王泮林手撑下巴,一只眼睛被挤成狐狸眼,身子歪着推过茶杯来,“小山姑娘。”
节南笑眯眯着,“九公子表妹在这儿,就不用劳烦我了吧。”转看目光有些清醒的崔玉真,“玉真姑娘,九公子要茶。”
崔玉真连忙倒满空杯,送到王泮林手旁,脸色郝然,“玉真失礼,九哥请喝茶。”听说二舅父在外养着一子,近日刚回王家,想不到样貌竟肖似七哥,不过他一开腔说话,她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了。
七哥君子风采,彬彬有礼,而且脾性温和,绝不会这般刁懒耍滑得说话。
崔玉真再偷偷多看两眼,发现其实并没有多肖似。在她心里,七哥若还在,光华只会更胜以往,要说像,十二表弟才更像七哥。而眼前这人,五官虽与少年七哥有些重合,但气息晦暗莫名,令她觉得疏冷陌生,甚至有些惧他。再说,她虽对七哥不再心动,然而七哥对她一直是好的,所以大家都说他情意深深的时候,她会更加愧疚。
孟元听崔玉真喊九哥,心头终于放下大石,张口
王泮林轻笑一声,“小山姑娘倒是会差使人。”
节南不客气回他,“没九公子会差使。”
王泮林又道,“小山姑娘今日只来喝茶”
“没有。趁着观鞠社给萝江郡主贺喜,我们来看宝兽团表演,巧遇孟你们。我曾和姑父提过孟公子,孟公子为了谢我,请我喝茶。我就拉着玉真姑娘一道来喝杯茶。你与公子是”节南似乎要问。
孟元又张口
“上回雕衔庄认识的,今日也是巧遇。听说孟兄精通画艺,也想讨教一番。”王泮林又截胡。
节南点点头,“可以。”
孟元迷糊了,这两人说什么哪,没头没脑的。他什么时候和王泮林认识上回在雕衔庄,明明是他差点撞上,一看到王泮林就以为是王希孟,吓得转身就跑了,根本没正面。
这时进来两个官差,开始问话,节南和王泮林一说一和,居然都是方才说过的,添油加醋恰到好处,而且两人说服力那么厉害,连孟元自己都差点相信他和王泮林一见如故,今日也真心请节南喝茶表谢意,顺着两人的话答官差问。
孟元这才明白,之前节南和王泮林在串供。
尽管崔玉真的模样有些可怜楚楚,好似哭过,全由节南代答;尽管孟元心神不宁,答话时有些呆怔,连碧云都比他说话利索,官差终究还是认为四人并无可疑,略看了看茶室里摆放的物什,全然没在意拉门旁的花瓶架子上放着一张白兔面具,只当成摆设,很快就走了。
节南让碧云和虹儿先同崔玉真回张记小吃店,看孟元弓背耷头得走远,对把玩着兔面具的王泮林冷声道,“还来。”
官差来的时候,她看到店外还有女役,怕这些人蛮干起来搜身什么的,故而干脆放在花瓶旁边,想用障眼法掩过去。
“小山姑娘确定要我还给你么”兔面具,正面绒白,反面青煞,用胶皮制成,兔耳卷筒式,不怕人从后面看出另一种涂色。
“你这人真小气,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这张兔面具与早先已不是一张,是王泮林后来给她的,说好以兔帮名义去长白帮的那日。
“看来王某真是名声坏了,小山姑娘见不得自己的东西留在我手里,哪怕我是好心好意。”王泮林好整以暇将面具收进袖里。
节南突然明白了,这人和她想得一样,怕人搜到面具。
也是,兔帮今后要靠这面具扬名立万,可不能这么早被官府盯上。
第201引 你我节哀
节南想想就笑了,王泮林虽心思深沉,善恶难分,与他共谋,也有与虎谋皮之感,但他有时的想法当真与她投契。
好比,她刚把重要证物丢给他大伯和五哥,他这时却主动收了她的面具。
“小山姑娘的剑”王泮林目光扫过节南腰间。
“今日御史台大动作,我怎能带它”节南算好了出来的。
王泮林笑笑,“工部之内必定有北燎或大今密探,苏大人死得虽冤,但也并非白白丢了性命。”
“你已经知道”节南马上反应过来,“你就在祥瑞饭馆附近”
“一直就在这条小街与江心街的角亭里,想不到里头吵吵着死人了,随后看到孟元鬼头鬼脑走出来,还以为他和密探有什么关系,就好奇跟来看看,谁知不过是男女私相授受还好,小山姑娘总救我及时。”
节南眉毛一跳,不能承认自己和他又有同感,只想撇撇干净,“我没救你。而且你口下留德,玉真姑娘不仅是你表妹,还差点成了王家媳妇。”心头忽动,“出了命案,这个孟元怎么走得出来难不成他是探子”虽然唇红齿白,漂亮得过分。
“难说。”王泮林语气讥诮,“他若真是密探,怕苏大人认出他来,趁乱跑了,那算机灵的。不然就只是犯蠢。”
“因为与玉真姑娘约好了见面时辰,他没弄明白形势就跑出来,反而惹祸上身。”节南一听一想,就明白了。
苏致死在祥瑞饭馆,毒杀苏致的人也自尽了,崔衍知肯定要对饭馆的每个人循例问话。孟元要是耍小聪明,光惦记着崔玉真,让崔衍知发现少了他这个人啧啧
王泮林笑着要走,忽然又回过身来,喊住往另一头走的节南,“小山”
节南即刻回头,双眼火光直冒,他算什么人,敢直呼她小名儿
“姑娘。”
故意的娘的节南眯眼。
“刘睿公子与萝江郡主过几日就要成亲了。”
节南嗤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节哀。”王泮林无声大笑。
节南哑了半晌,有句话在舌头尖转啊转,终于脱控,“节哀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刹那,王泮林的笑收得一干二净,漆墨双眼两泓幽潭无底,神情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