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意识忽远忽近。
她撑着墙坐起来,自嘲般仰头大笑起来。
门外,负责守卫的警卫们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响声,却是一个个充耳不闻。
好像并不关心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江梅绝望的用着自己的头砸着墙,早已是被霉菌覆盖的墙壁上染上了一片鲜红的液体。
“砰砰砰。”
江梅觉得自己的头骨已经碎了,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戚戚然的笑声。
夜,有些凉,吹拂在身上时,彻骨彻寒的冷。
薛家大宅,一如既往的死寂沉沉。
楚婕端着晚餐从卧房里走出,看了一眼左右两侧岿然不动的警卫,叹口气,走下楼梯。
薛老夫人将外套放回佣人手里,看见走进视线的楚婕,开口道:“还没有睡”
“老夫人这么晚了才回来吗”楚婕放下餐盘,里面的食物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动。
“看来我是有必要跟他好好的谈一谈了。”薛老夫人大步走上二楼。
紧闭的门重新被打开,屋内显得有些狼藉。
薛沛喝了一瓶酒,听见房门的敞开声,怒斥一声,“都给我滚。”
“一个女人就把不可一世的薛将军给弄成这副德行,薛沛,你这模样是告诉我,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江梅吗”薛老夫人狠狠的将身后的门关上,“你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
薛沛自嘲般冷笑一声,“原来是我最至高无上的母亲啊,亏得我薛沛一个五十岁大男人,竟然还被自己的母亲像条狗一样关着。”
“如果你还能像个人一样跟我说话,我想我会放你出去。”
薛沛站起身,身体有些晃,他稳了稳身体,嘲讽道:“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看来你是真的病的不轻,那个女人如此丧尽天良,你竟然还对她执迷不悟”
“她不是跟你一样吗”薛培反问。
“啪。”薛老夫人一巴掌打过薛沛的脸,她怒急,“别把我和这个女人相提并论。”
薛沛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颓废,他道:“是啊,这可是你薛老夫人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薛老夫人目光犀利的瞪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控制的儿子,转身准备离开。
薛沛却是继续自言自语着:“外人可能不知道我薛家还有一个小公主,我薛沛还有一个妹妹,因为这个妹妹早就被她的亲生母亲给当做人肉炸弹送到了敌营,死的面目全非了。”
“住嘴。”薛老夫人吼道。
薛沛却是越发得意的上扬着嘴角,“那时我妹妹才多大来着五岁六岁还是七岁”
“不要再说了”
“她离开时还对我说,妈妈带她去买糖果,小家伙可高兴了,穿着妈妈刚刚给她买的新裙子,就这么离开了家,被送走了。”
薛老夫人闭上双眼,眼底深处有绝望,她摇着头,“我是被逼的,我都是被逼的。”
“是啊,只有你杀人才是被逼的,只有你抛弃自己的孩子才是被逼的,只有为了所谓的大义放弃自己的骨肉才是被逼的。而江梅,却是天理不容的。”
“是,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薛家绝对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污点。”薛老夫人语气强硬道。
薛沛看着她,一声未吭。
薛老夫人眉头紧锁,漠然道:“你就别想着把再去见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孩子,江梅已经被我处理了。”
闻言,薛沛神色一凛,他想要站起来,可是连续几日浑浑噩噩的生活早已是体力不支,他刚站起来,身体便软倒在地上,他咬紧牙关,不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老夫人重复道:“她已经被我处理了。”
“你当真这么绝情绝义”
“是,我的儿子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被毁了名誉,我薛家更不能因为她而变得残破,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场。”
薛沛低下头,看着眼前散开的影子,片刻之后,却是大笑起来。
薛老夫人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很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事已至此,你好好的振作起来吧,薛家现在全部都交给你了。”
房门被轻轻的带上,屋子里又一次弥漫着让人呛鼻的酒精味。
薛沛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之上那一望无际的浩瀚宇宙,他咧开嘴,狂妄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酒瓶的碎片划破他脖子上的皮肉,瞬间,滚热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
薛沛双手撑在窗沿上,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轻声呼唤着他。
我是真的想着要跟她过一辈子的,我堂堂大将军,战场上威风赫赫的人物,竟然连妻儿都无法护的周全,我枉为夫,枉为父
“咔嚓。”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楚婕望着眼前的一幕,失口大叫一声,“不要。”
薛沛听见声音,本能的回了回头,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身上就已经被血染的一片通红。
楚婕捂住他的伤口,眼底满满的都是恐惧,“你不能死,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薛沛按住她的手,似在笑。
他们结发夫妻二十年,这个女人总是默默无闻的跟在他身后,甚至知道了自己的荒唐事之后,都从未有过怨念,她就像是自己的一面镜子,让外人只能看到他表面上的光荣,却永远都探不到他内心的昏暗。
楚婕感受到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所有的希望破灭了,她所有的等待都变成了泡沫。
“不要死,薛沛,你不能死,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理由,你怎么就可以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楚婕紧紧的压着伤口,可是她清楚,徒劳的,都是徒劳的。
薛沛悄悄的闭上了双眼,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变得虚无。
楚婕轻抚过他的脸颊,知晓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自嘲般苦笑道:“原来你宁愿死,都不想好好的给我一个家。”
薛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鲜红的血染红了整个地毯,触目惊心的一幕,她心口一抽,整个人就这么仰面躺在地上。
薛家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翌日,京城内大大小小的新闻满是转载着这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