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来茶水,而后便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厅堂里,陆飞和薛居正分宾主落了座,这时薛居正才道:“陆殿帅日理万机,不会是真的有空来给我这遭老头子致谦来的吧。”
陆飞一听,忙伸开双臂,左右看了看,笑道:“怎么我不像是来致谦的吗不够诚意吗”
薛居正哈哈笑道:“既是为此而来,陆将军却是两手空空,老夫可丝毫看不出您的诚意。”
陆飞一愣,当即又哈哈一笑,道:“见笑见笑,来得匆忙,这礼品倒是疏忽了,日后一定补上,今日我来一是致谦,二也是有事不决想请薛相公给晚辈拿拿主意。”
薛居正好像猜到了,笑道:“老夫也正有事想找你,正好,在你开口之前,能否容老夫先行度之,看你我之事是否是同一件事”
陆飞忙道:“只听说薛相公治国有方,却不知您老还会占卜之术,行,您试猜之。”
只见薛居正起身离了座,在陆飞面前来回而走,一幅深思状,半晌又凑到陆飞近前,小声道:“可是为石保吉,石驸马而来”
陆飞的眼不由的睁大了,咧咧嘴干笑了几声,喃喃道:“您,您真的会占卜之术”
“哈哈”薛居正的笑声很洪亮,充满着精气神,随即又道:“不是老夫猜得准,是陆将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这也不难猜。”
陆飞大感诧异,忙道:“从何猜来”
薛居正道:“你不久前有意遣使入河北议和,随后又大刀阔斧的剪除禁军的陈年陋习,虽然到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但老夫却是看出来了,陆将军有魄力,而到现在您对派谁出使河北的人选却一直未定,所以老夫就断定你是为石保吉而来。”
陆飞笑了笑,侧目皱眉道:“就凭这些”
“这还不够么”薛居正说得很自信,道:“石保吉原属禁军内殿诸班的指挥使,因其先父和延庆公主的关系,石家在朝野里有着相当高的声望,在禁军和边军中更有着大批的亲信,大唐立国之时您一直没有对他下手,这足见陆将军心思缜密,恰好这次河北兵乱,田重进又是石家原来的家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军您是不是打算让石保吉走一趟河北。”
陆飞心服口服,当即抱拳道:“佩服佩服,在下确有此想,只是”
薛居正忙道:“只是怕这是送羊入虎口,更有可能石保吉去了河北之后便借其石家的威望振臂一呼吧”
陆飞点点头,道:“没错,正因为我决断不了,所以才来请老相公为我一决呀,您认为此事可行否”
薛居正微微一笑,随即点点头道:“可行,不但可行,而且这一步棋相当高明。”
陆飞心中一紧,好像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被人发现了一样,忙道:“为何”
第0148章 火器
薛居正笑道:“从表面上看,田重进是从石家出来的家将,这些年在外为官,明里暗里与石家都保持着联系,让石保吉去河北,一来可以堵人口实,表明大唐朝廷的建立是如何的顺天意得民心,并没有作出对前朝遗臣的残害之事,二来嘛,他去能争取到比别人争取的时间更多。”
陆飞又是惊,道:“薛相公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想拖延时日。”
薛居正哈哈一笑,道:“短时间之内就算是曹孟德再世也不可能安稳现在的殿前司,陆将军虽然聪明,可也是需要时间的,还有,听说陆将军想重组一支偏军,是为虎贲军,这哪样都是要时间的,老夫猜得对否”
陆飞竟一时哑口无言,半片才道:“先生人杰也,那您再说说,为何我让石保吉去河北有利无害。”
薛居正沉默一会,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过了一会再缓缓道:“有些事老夫也不便点破,心照不宣吧,老夫只说一句,田重进志向不小,决非口舌能说动,石保吉是前朝皇亲,又是田重进的旧主,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依老夫愚见,现在陆将军不应该担心石保吉会不会投靠田重进,而应该担心他是否会去河北。”
薛居正一席话让陆飞疑虑顿失,改革禁军,首先要打击的就是那些在禁军里名望的前朝亲贵,借刀杀人陆飞自问没人会知道,却不料今天在这被薛居正给看了出来。
离开薛府时,陆飞突然问:“前番薛相公对在下成见颇深,这短短几日之后,您好像变了一个人,因何如此”
薛居正笑道:“陆将军做了老夫想做却不敢也无能为力之事,老夫佩服,还有,老夫是在昨天才得知您要组建虎贲军之事,两下一想,以议和的假像麻痹河北也不失为一上善之策,老夫虽年迈,却并不糊涂。”
二人携手出门,哈哈一笑。
来自千年后,作为这个世上非常独特的人,更何况现在大权在握、适应了这个环境,陆飞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能干很大很大的事,能够让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
自东京兵变掌握权力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能在大唐朝廷里举足起重了,放眼朝堂,好像还没有人敢真正成为自己的对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些比自己还够胆的边关重将,也许这个世上少了这些人,他可能会不紧不慢的走上皇帝宝座蓦然之间,陆飞回顾往事,觉得自己已经干得够快了,快得有些连自己都应接不暇。
有时候大事不能太快,当年隋炀帝就是修个运河、征个高丽,因为急着想一番大作为,结果把老本都赔了进去后人也只得叹息一句: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为多。
不过陆飞并不满意现在的速度,觉得自己被什么束缚着,一直无法尽情。就好似这座繁华无比的汴梁城,陆飞每日呆在这里像在囚笼里一般。
现在,他就只能坐在这里,耐心地瞧一份古人写的没有标点的资料。内容十分枯燥,却不能不仔细琢磨。
究竟是什么地方没对
他只得暗暗告诫自己:大事都是由一件件小事组成。
赵炅当年建立大宋王朝时,企图以文治国来淡化五代十国时武将作乱的风气,他一定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年,执掌天下格局的权力中心又一次落到了军人的手里,落进了大唐殿前司都点检陆飞的手里。
可笑赵炅生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了。
在旁人眼里,陆飞十分淡定,一坐就能坐一两个时辰,一直在那里看卷宗,模样就像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闲书一般,一页页地细看实际他并不是那么有闲心,只不过慌也慌不来,无奈罢了。
他甚至可以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殿前司议事堂里心无旁鹜的做着这种事,却又会在众人吵得要紧处突然插上一句,这让别人有些弄不懂他到底是在看卷宗还是在听大家说话。
这时天武军都指挥使向训走了过来,说道:“陆殿帅,河北军情日盛一日,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您看这样安排可否三天为一轮,我与呼延赞老将军当值,负责整编禁军及往河北一带事先调动军粮等诸事;再之后便由高顺与李继隆将军坐值,只是不知道李继隆将军病好了没,他们二位将军负责整理边关五处军情,其中以河北军情为主。”
陆飞没有抬头,依然是顺着字列往下细看,随口道:“便依向将军所请,添一句,每逢单日我都会在殿前司。”
向训拜退回到屏风外的书案前,对另外两人道:“陆殿帅同意了。”
三人都抱拳回应,都在一间屋子里,刚才陆飞和向训的对答、大伙儿已经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