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脸长眉,挺鼻阔嘴,一对凤目炯炯有神,气度十分的雍容恬静,却不是自己正在念叨的太子朱标么
“啊太子老臣莫不是眼花了”宋濂兀自不信,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已是流下泪来。
见他如此,朱标更觉伤心,一把拉住宋濂枯瘦的双手,拜倒泣道:“老师,正是不肖弟子朱标来看您了。是学生无用,让老师劳神了。”
宋濂愣了愣,慌忙一边将太子扶起一边絮叨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莫要折杀老臣”,说着也要跪倒行礼。
跟随太子一起前来的吏部尚书詹同、侍御史文原吉、起居注魏观,及宋濂的孙子宋慎见他们师徒如此,也觉伤感,眼见着两人僵持着没完没了的伤感,忙一窝蜂地围上来都来劝解,宋濂和太子朱标二人这才渐渐平复。
宋濂作势要请众人进正堂,太子朱标却摆了摆手:“师傅不用客气,我们便在这坐坐便好,也好陪您老晒晒太阳,免得进了屋内冷清,伤了您的肝骨。”
见詹同等人也随声附和,宋濂便不再勉强,吩咐着给众人搬椅子上茶,捂着手炉这才怅然道:“哎原以为再也没福见太子殿下一面了,想着许多话要说也没机会,打算在走之前写下来,让犬子带给您。想不到今天殿下居然驾临我这破房子,哎,老臣也是无憾了,无憾了啊。”
“师傅您别这么说,十几年来都没照顾好您,让您住在这里受委屈”,说着太子朱标又复伤感:“您怎会见不到我了呢日后你但凡想见,便来应天找我。父皇不是有旨意要您每年觐见一次么”
宋濂眼中噙着泪,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吩咐宋慎道:“慎儿,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我要跟太子殿下说说话。”
宋慎一愣,只得应声出去,立在府门外四下察看。
宋濂这才看着诧异的朱标等人,悄声道:“殿下您别瞒我。我听说原先杨怀宁府里走脱的管家杨英被您偷偷藏了起来不是是否确有其事”
朱标与詹同等人互望了一眼,暗想这原本极机密的事,有意瞒着这位老道学的,怎么最后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宋濂摆了摆手:“殿下您莫慌,是叶君生在上那封奏折之前偷偷告诉我的。他担心自己上了奏折之后凶多吉少,因想着杨英之事兹事体大,殿下私自囚禁恐会惹祸上身,可是他自知无法劝说殿下,便将此事的前后都告与了我,要我得空劝劝您。不想我也被赶出了朝堂。哎幸亏今日见到了殿下,老臣还真要谏上一谏”
私自囚禁杨英要冒很大的风险,朱标自是心知肚明,可一来这杨英是一大把柄,藏着许多秘密,空印案到底是谁指使的、杨怀宁被灭了满门又是谁干的,所有这些最后可能都得着落在这人身上,又岂能便杀了二来这杨英本是局外人,本就无罪,怎可轻易言杀故而朱标迟迟不愿动手,只将他偷偷囚禁而已。眼见着宋濂要谏,又不能违背,只得点了点头。
岂料宋濂却并不从此处说,反又问道:“听说是燕王将杨英送给殿下的,是也不是”
“确是四弟得了消息,说杨英被囚在土城,领着我们将杨英带了回来”,朱标疑惑地看着宋濂点头道。
宋濂皱了皱眉,神情肃然,冷哼了一声:“哼,殿下不觉得奇怪么燕王得了杨英为何不直接送到三法司衙门,反倒直接给太子殿下报信”
“想是四弟从杨英口中得了不利于我的信息”,朱标沉吟着道。
“哦,燕王如此善心”宋濂不置可否地冷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难道师傅觉得四弟会有所图谋不至于吧”朱标想着,不禁摇了摇头:“四弟素来与我亲近,也没什么野心,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宋濂却叹了口气:“哎殿下心善本是好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空印案确是秦王做的手脚要陷您于两难,晋王素来目中无人侍宠而骄,人人皆知这两位王爷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殿下会防备他们也是自然。可是燕王”
说着宋濂又四下看了看,眼见确无其他人,这才深沉道:“老臣瞧着燕王此人雄才伟略,智勇双全,原先一直不得志倒还罢了。只空印案后,燕王渐起。此人才是劲敌啊,为子孙后代计,殿下都得对此人不得不防。”
“哦”
见朱标兀自不信,宋濂舔了舔干涩的舌头,闪着眼继续道:“哼哼,依着老臣看,燕王将杨英送与太子殿下,若是好心还罢了,若是歹意,则此人奸诈真真可怕了。殿下试想,无论空印案,还是灭杨怀宁满门者,若老臣所料不错,都是秦王的手脚。拿住了杨英便是拿住秦王的把柄。可问题是,这杨英并不知灭杨怀宁满门的是秦王,反倒误以为是殿下您。您私自将他囚禁,若是事情泄露出去,可是天大的祸害,想说都说不清啊。值此情形,您与秦王是相互制约。可燕王呢,此举可谓一箭双雕:既把住了秦王的把柄,又拿住了殿下您的弱处啊。而他自己呢,将杨英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您,自己倒落得个好人。哼哼,这居心,这心计,虽曹操也不过如此罢”
此话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众人都听得呆住了。侍御史文原吉想了想,也附和道:“哼哼,下官也瞧着燕王非池中物,早晚要成祸害。殿下且想想,这杨英逃了那么久了,三法司衙门倾巢而出都没有找到他半点影子。燕王呢一个无权无职的王爷罢了,竟然跳过三法司、跳过太子殿下您、也跳过了秦王,悄无声息地便将这杨英囚了起来。哼哼,这手段,这权柄,有几人能比得了的更可怕的还是此人有如此实力之后,兀自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无从得知。就凭这一条,殿下也当防备他啊。”
朱标虽然兀自不信,可奈何众人劝说,只得问道:“若真是如此,那我该如何防他”
宋濂眼见太子心中动摇,忙伸出两根手指,断然道:“只两条罢了。”
“哪两条”
宋濂颤着身子起身踱了踱,沉吟道:“听说秦、晋二王都已就藩,昨夜燕王也忽然回了京,殿下且以此事禀告万岁。哼哼,想来万岁定有主张。只要燕王能像秦、晋二王一样,去了封地北平就藩,那便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