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然没带兵刃,却都勇武异常,于万人中取上将首级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又岂会将这几个夜郎自大的兵卒放在眼里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十个兵丁连叫唤一声都来不及便被一一放倒,朱能取过一个兵士的佩刀,一刀一个,挨个在十个兵士的脖子上剁了一刀,眼见着是没有了一丝活气,这才哈哈哈笑着收了手,不住叫道:“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丘福也自高兴,却不禁忧虑道:“殿下,这几个人虽然该死,可毕竟是秦王的人。咱们把他们杀了,如何跟秦王交代要不要不下官把他们偷偷埋了吧,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免得秦王多疑了。”
朱棣兀自踱着步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冷冷道:“哼,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何须偷偷摸摸的”说着又狞笑道:“若是秦王见疑,我们便是不杀人他也要疑心的。杀了便是杀了见疑又能怎的除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他们未必便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说着大踏步往秦王行舟走去。
丘福是燕王府的老臣,眼见着这位燕王随着年龄见长,英气愈盛。尤其近年来多了道衍和尚出入府邸,这燕王在朝中的进退越发老道深沉,声名日盛不说,自信也越来越足,隐隐地在诸皇子中冒出尖来,朝中主动来结交的人已是络绎不绝,早已不是昔年忍气吞声、独立支撑的形势了。丘福心中也是欣慰。
登梯而上,只听船舱乐声又作。
“晴岚低楚甸,暖迴雁翼,阵势起平沙。骤惊春眼,借问何时,委曲到山家。涂香晕色,盛粉饰、争作妍华。千万丝、陌头杨柳,渐渐可藏鸦。堪嗟。清江东注,画舸西流,指长安日下。愁宴阑、风翻旗尾,潮溅乌纱。今宵正对初弦月,傍水绎、深舣蒹葭。沈恨处,时时自剔灯花。”
唱的曲子换了一种韵味,却仍是周邦彦的轻词。
朱棣等人撩开舱外的红幔,正要踱进舱内,忽然又传来一声断喝:“谁你们是何人,竟敢闯秦王行舟”
“这是燕王殿下,要见秦王”,见又是一队兵士守在舱外,挺矛戒备,郑和忙接口道。
“燕王”兵士上下打量着朱棣,仍是有些不信。
朱能却是按耐不住,嘀咕了一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便直窜了出去,左右两拳,抬拳便打倒两个,丘福赶忙上去帮忙。只片刻功夫,门口的这队兵士便被一一放翻,躺在地上闷哼起来。
朱棣却是看也不看,示意郑和、朱能、丘福在门外等候,独自挑起帘幔踱进舱内。
第五章 秦王酒宴
当朱棣悄然踱进秦王朱樉行舟的舱内时,透过红幔,这才发现里面正摆着酒宴。上首坐着一名年轻俊雅、秀眉澈目的美男子,仪态潇洒飘逸,正从侍女手中接过一颗剥好的葡萄往嘴里放,却不是秦王朱樉又是谁
与朱樉紧临而坐的则是一名修目美髯,顾盼之间多有威仪的男子,男子与朱樉年龄相仿,却不似朱樉那般柔美,多有阳刚英气,且面色冷傲,却正是当今洪武皇帝的第三子,被封为晋王的朱棡。
再看下首时朱棣却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秦王朱樉一侧的下首首位坐着一名中年彪壮汉子,汉子一脸的虎须,正手撕一只卤好了的兔子,一边不顾满嘴沾染的油渍将一只兔腿往嘴里塞,一边又伸手去取跟前的酒坛,也不用杯子,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去。这哪里是一个王爷堂上的宾客该有的做派倒像是一个市井中做杀猪宰羊活计的莽夫。
这人朱棣却是认识,乃是做过洪武皇帝朱元璋俘虏,归降后随徐达灭陈友谅、剿张士诚,而后又随廖永忠攻取两广之地,被封为永嘉候的功勋骁将朱亮祖。朱亮祖不是正在广东督理屯田、巡防海道么怎么会来到这偏僻的山阳县又上了这行舟,跟秦、晋二王在一处吃酒呢
再看朱亮祖下首,仍是坐着一名正三品武官服饰的精壮汉子,汉子显是没有参加过皇子的宴席,十分的矜持拘谨,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酒,也不说话。
再看晋王朱棡那一侧,下首首位却坐着一名道士,一副仙风道骨的气度,正静耳听曲。道士之后则坐着一名正七品文官服饰,留着一对老鼠须的黑瘦老头,老头神情有些局促恍惚,只是望着伴舞的歌女出神,魂飞天外去了。
酒席的中央盘膝坐着一名精神矍铄、虎目圆睁的干瘦老者正自弹着琵琶,摇头晃脑,十分地沉浸其中。只见他展着一双修长的手指或勾或拨,忽左忽右,快时犹如一人有十只手似的在琵琶琴弦上上下翻飞,将一副小小的琵琶竟弹奏出天籁梵音,令人如痴如醉。
绕着老者的是六名披着薄薄红纱的妙龄少女,只红纱太薄,美艳的酮体若隐若现,尤其她们一边和着琵琶的曲调一边翩翩起舞时,便犹如六只蝴蝶一般在众人中间不断穿梭。惹得人人都垂涎欲滴的模样。
又是一曲终了,这一次唱的却是周邦彦的一首浪淘沙慢。
晋王朱棡下首坐着的道士深沉地眨着眼看了看坐在上首故作潇洒,却满脸忧郁的秦王朱樉,忽然笑道:“秦王殿下,老道怎么瞧着您自打一出应天府便像是丢了魂似的如今又泊在这山阳县不肯离去,嘿嘿,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朱樉听了曲,正怅然出着神儿,经那道士一问不禁呆了呆,旋即哈哈笑了起来,巧目瞟了瞟身边侍立的美艳婢女,忽然一把抓住一名婢女的小腿往自己身上拉了过来。
少女被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应声跌入朱樉的怀里,任由朱樉肆意地身上抚摸,逐渐娇喘起来。
朱樉得意地一笑,这才闪着飘忽不定的眼睛,一副不学无术的表情,笑答道:“哦本王会有心事大师您多虑啦,哈哈哈。”
那道士却不以为然地一笑,摇了摇头:“殿下,您又何必避而不答只从今日殿下点的曲目便可知一二了”,说着又朝晋王朱棡等人道:“诸位何曾有见殿下听过如此柔情凄苦的曲子的呢嘿嘿,今日倒好,殿下不听还罢了,一听便接连三曲,曲曲都是那周邦彦的别离情愁的悲歌。嘿嘿,这还叫没有心事若是老道我没有老眼昏花,殿下必是有了心上人了罢殿下何不一吐为快呢”
眼见着朱樉沉吟不语,竟然默认了,朱亮祖不禁诧异地放下手中的酒坛:“嗯秦王殿下,不就一个女人么何必这副模样当今天下还有殿下您得不到的女人再不济,您告诉下官,下官替您抢过来不就得了”说着伸手从桌下拿出一杆长槊,在头顶晃了晃,得意道:“哼哼,我还不信天下有谁能当得了老朱我的这杆长槊”
“嘿嘿,只怕这人,永嘉候您是抢不过来的”,那弹琵琶的老者悠然起身,来到那道士的下首坐定,笑道。
“什么”朱亮祖猛地一拍桌子,已是勃然大怒。
道士忙伸手制止,一边诧异地看着那老者问道:“老怪物,敢情你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