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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不禁风月,应天府的秦淮河随之昌荣。可世人都知道,无论秦淮河再怎样繁华,扬州才是歌女名伶的天堂,秦淮河的名角多是从扬州而来。富贵人家偷偷地要去买歌女,稍微懂行一点的,都知道只有来扬州,才可以真正地淘出宝贝来。

纪纲离开了应天,假意回苏州,中途化名“贾正”,嘴上贴上了两撇鼠须,来到了这扬州地面儿。到这扬州只三两日,却因出手阔绰,一副富贵公子的做派而出了名。这日,纪纲得风月场中人引荐,去了一个隐这荷花池畔、名叫“铜雀台”的一处楼宇内。楼宇并不大,却因临着荷花池,四周尽是秀木假山,路上七万八绕,十分的隐蔽,若是没人带路,只怕寻个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出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铜雀台”是一个漆着红漆的木楼,里面并不大,纪纲踱进去时才发现里面摆着的十几个精巧四方桌上都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无一不是衣着华贵、穿金戴银。每个桌上摆着的极品龙井和五颜六色的糕点,看着不下百两银子,这些人却看也不看,瞧也不瞧上一眼。要知百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一家一年的开销了,单这样精致昂贵的茶点就算一般富贵人家也是舍不得的。可这些东西摆在这些人面前,他们竟如此的不以为意,这派头,这富贵,就可想而知了。

纪纲刚刚拿捏着坐这了门口的一四方桌旁,就听传来几声锣响“咚、咚、咚”,不禁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大厅上首用上好楠木做了一个不高的小“戏台”,“戏台”均由漆红楠木廊围了起来。随着几声锣响,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白袍男子笑吟吟的从里间踱了出来,抬脚走上“戏台”,十分笑容可掬、白白胖胖,只见他干净利落却又有些装腔作势地朝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今天又是我铜雀台的开市之日,想必诸位翘首以盼日久了,沈某人在这里先行赔罪”,说着又是一稽:“只诸位多是我铜雀台的贵人,与我沈某人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必诸位都知道我这地面儿的规矩出的都是你在市面上遇不见、找不着的上等货。别说姿色不够艳美者,就算你是西施再世、可是若身上有半点瑕疵,都上不了我这红台的。这是铜雀台的招牌所以啊,沈某人宁愿让诸位多等些日子,也不敢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嘻嘻嘻”,说着得意地笑了笑。

却在这时,三排桌的一名头戴六合一统帽、着灰白窄袖袍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白面精瘦老头干咳了一声,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他的袖袍上镶着金丝绲边,脸颊上飘着几缕山羊须,瘪嘴小眼,神情有些倨傲、又有些可笑,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咳咳咳,我说沈公子呀,咱们这些人都是冲着你父亲沈万三的名号来的。沈家富可敌国,料想也不至于为了钱使些见不得光的次品出来,丢了沈家的名号。”

什么这人竟然是沈万三的儿子这“铜雀台”居然是沈家的家业纪纲听了也是吃惊不小。

要说沈万三这个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当今天下首富,据说此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财力雄厚得令人咂舌。纪纲的父亲纪廷兰早年曾是苏州首富,与沈万三多有生意往来,且二人如当地百姓一样,都十分效忠当时分割一方的张士诚,资助良多。张士诚甚至还为沈万三立了生祠,刻碑立传。待洪武皇帝剿灭了张士诚,对苏州一带百姓则恨之入骨,纪廷兰一家也随之被洪武皇帝寻了个借口戗杀待尽,只留下了纪廷兰的幼子纪纲。沈万三一看情势不对,便主动助其筑了应天都城。彼时朱元璋正值粮饷拮据,又有北伐大事,便放了沈万三一条生路,反而分封了其长子、二子。沈万三也是极聪明之人,顺势便将家业迁于应天,建廊庑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楼数十座,以示不外之心。

这人居然会是沈万三的儿子却不知是他哪个儿子瞧岁数,似乎只有沈万三的幼子沈荣与之相符

第三十八章 大厅搅闹

纪纲正自打量着这位天下首富沈万三的小公子沈荣,不妨那个打岔的老头话还没说完呢,干咳了两声,翘着胡子,瞥着装模作样的沈荣,忽然又不阴不阳地继续道:“哼哼,只可惜沈老财神年岁已老。如今的年轻人呀,越发的混账不讲规矩了,哼哼,只怕要把老子积蓄大半辈子的信誉都给毁了哟你说呢沈三公子”

沈荣这才觉得这糟老头子是要来拆台的,白嫩的脸颊悠然泛起了些许红晕,显是在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上下打量了那老头半响,忽然又笑容可掬地拱手笑了起来:“哦,原来是万帛纺的胡掌柜胡世叔。嘿嘿,你们万帛纺在前朝就专一给鞑子纺布织纱,也富贵了有百年了吧嘿嘿,我沈家在世叔跟前,又岂敢拿大呢胡世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侄儿有什么不是之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嘿嘿”

和气生财,这是生意人都知道的道理。沈荣这个财神爷的儿子,又怎会不明白何况这个“万帛纺”的胡掌柜与沈家生意往来也并不少,不得罪总比得罪要好。

“哦是么三公子能有如此风度”胡掌柜翻了翻白眼,冷冷笑道:“那我就倚老卖老,把说直说了,说得不好听,三公子别见怪才是”

众人不想半路杀出一个胡掌柜,而且听他话里行间竟说得十分玄乎,也都十分好奇,齐齐看向了他。

胡掌柜潇洒地起身,朝众人抱了抱拳,拉开了嗓子说道:“胡某来这铜雀台也是多次了,买回去的女子也有十数个。嘿嘿嘿,我也知道,这铜雀台有一条规矩出去的姑娘都是清白无暇的雏儿。是也不是呀”说着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神情十分的猥琐恶心。

众人都知他是个沉迷女子的老混账,闹出来的笑话、段子在扬州城人人皆知,此时见他又往这方面扯,后面的故事可想而知,也都不禁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胡掌柜一笑,转身觑着沈荣,继续道:“可是沈三公子,怎么老胡我买回去的姑娘,一多半都让人破了瓜了莫不是沈三公子瞧着老胡我好欺负,让我来捡你的破烂儿嘿,那可是老胡付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既然不合铜雀台的规矩,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那些姑娘都退回给沈三公子,您把钱还我用这些钱,我去秦淮河可够找几百个姑娘了。啊哈哈哈。”

众人听罢,尽皆哈哈大笑,有的附和,有的叫好,有的讽刺,顿时原本贵气逼人的大厅犹如市井集市,搅闹得开锅稀粥似的。

“有一多半的破了瓜了老胡,你买回去才几天啊,十几个姑娘你都试过了哈哈哈”

“老胡啊,就你那身板,还去秦淮河找几百个姑娘得了吧你,骗谁呢咱们可是听说你新娶的十三姨太,到如今都还是处子之甚呢。哈哈哈,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让咱们哥们儿帮帮你吧啊哈哈哈”

“老胡你个半死的老黄狗,就你这德性,你耍弄过的姑娘还想推给沈三公子,呸,亏你想得出来哟。”

听着这些混账话,站在“戏台”上的沈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尴尬又是气恼。这胡掌柜买回去的姑娘有些不是处子,倒是真的。只是里面却有很深的情由:胡掌柜为人好色、吝啬,“万帛纺”这些年也都渐渐没落。每次“铜雀台”开市,这胡掌柜都是常客,可是却舍不得付银子。每次都是客人们将姑娘都快买完了,就要散去时,才来偷偷找到沈荣,问沈荣有没有“次品”。所谓“次品”就是一些瑕疵的女子,比如有的女子因是乡下买来,虽然了多年,可诗书画才气总是有些不足,这些便算次品。再比如有些女子因为性格刚烈,免不了会被教训,在一些瞧不见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些伤痕,这也算次品。沈荣因与“万帛纺”有些生意往来,又是前辈,因而就以半价将一些“次品”卖与了胡掌柜。这里面,有一些被沈荣破了瓜的,也是有的。只不过胡掌柜以一半的价钱,买的本来就是次品,这本无可厚非。只没想到他会拿这个出来做法。沈荣想驳却又没法驳,想妥协吧,这胡掌柜如此腌臜低劣做派,又实在是太过气人,沈荣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眼见两厢僵持不下,上首一个泼辣的声音忽然替沈荣抱打不平,一个年近四旬,身材略胖的女子忽然站起来指着胡掌柜骂道:“胡死狗,你是个什么德性,其他人不知道,我还不晓得么莫要在这里搅闹咱们做生意。就你那个死相,人家沈公子会做你的生意,那是抬举了你。如今倒好,喂饱了的财狼要来咬恩人不成忒杀的无耻下作了。去去去,滚回家折腾你的姨太太去,少在这里搅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