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肯专门见见朕了也算是难得了。以前朕对你三请五请都请不出来,还是皇后一封书简才说动了你呢。”
说着这些曾经的往事、曾经不能释怀的隔阂,二人如今都是一笑,早觉那些事就如烟云一般毫不重要了。i希颜也握住了朱元璋的手,只觉得这位天下闻名丧胆的一代枭雄手掌有些冰凉,甚至有些微微的抖动,想着他刚刚历经丧子之痛,也为之黯然,苦笑着说:“万岁,当年的事,说起来草民真是惭愧啊。倒是万岁您,要注意龙体才是。如今的大明,若没有万岁掌着,可怎么得了”
朱元璋听了长叹了一声,神情见很是黯然,旋即却强打了打精神,拉着颜的手往里走:“朕年岁大了,身子骨确实跟年轻时没法比。圣人不是说六十而知天命么朕呀,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才不会信那些万岁的鬼话,更不会学秦始皇,派一些方士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沦为笑柄。嘿嘿,说这些做什么老夫子难得一来,你的年岁比朕还大了不少,走走走,咱们奉天殿里说去”
说话间朱元璋拉起i希颜径自进了皇城,留下路边跪得满地的督抚大员,竟然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个在地方作威作福惯了的督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表孝心,原是要讨好,却不想被晾在了皇城外。被晾在门外也就算了,督抚们原想着只要见了洪武皇帝,定然免不了会有一番抚慰的。可如今呢,洪武皇帝难得亲自出得门来,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反而捧着一个寒酸破落的糟老头子当宝贝,众人心里就别提多腻歪了。
第三十章 殿内谏言
朱元璋携了颜的手过午门直驱奉天殿,丫鬟侍女、太监宫人、还有一些刚刚从宫里出来的议事大臣们远远地见皇帝来了,都急急地拜了下去、口呼万岁。这对颜而言可谓是极大的体面,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异数,可他心里却并无喜悦,反倒有些惶恐,不住拿眼偷瞧身边的这位出了名的杀伐雄主,几次想要挣脱朱元璋冰冷的手掌,却觉失礼,只得由着皇帝拉着自己踱入奉天殿。
朱元璋见了颜似乎心绪极好,刚刚落了座就吩咐太监头梁民去御膳房传旨而聂
预备晚膳,这才朝颜笑道:“夫子一路赶来京师,肯定是还没用膳正巧朕也一直饿着肚子呢,哈哈哈。咱们今日便在这奉天殿一边用饭一边叙旧如何”
颜对这位洪武皇帝最是了解不过。恩遇和杀伐对朱元璋而言只是眨眼间的事,说变就变的。饶李善长那些亲贵功臣不是前一天尚且圣意正隆、第二日便满门被诛了么正因为此,颜素来便不爱与这位开国君王多有往来的。如今眼见着他如此厚待自己,颜只觉惴惴,稍一沉吟忙道:“谢万岁,只这一条草民却不敢当。一来于礼不合,自古哪里有草民与君王同桌之理虽说是恩出自上,但这于君威、于万岁礼治天下,也是不好的。二来,嘿嘿,草民也着实年迈了,每日里喝水多、用饭少,夜间就更不必说了,草民自七十岁起便不再用晚饭了的,这于脾胃有益。这一条,草民也是要劝一劝万岁的,多重养生、保重龙体,这才是我大明之福啊。”
朱元璋听他兀自啰里啰唆地说他那一套教条把自己一番好意给顶了回来,既觉有气、又觉得好笑,却也拿他无可奈何,见他还要说,忙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便由着你。不过夫子年近百岁,尚能千里迢迢来为太子奔丧,朕朕也是觉得欣慰的。太子泉下若知父子来了,定然也会高兴的。”
颜与太子朱标早年也算师徒情重,朱标的那一套儒学根底可以说一多半都是拜他所赐,此时听了朱元璋的话也觉黯然,偷偷拭了泪,却还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儿劝谏道:“万岁,草民虽说曾经为皇子师,如今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如今皇城外可守候着的几十个封疆大吏等着万岁的之一呢,他们可都是大明的肱骨之臣啊。草民的忠心万岁尚能体谅,为何却不能体谅他们呢这大冬天的,暴雪眼看就要到了,万岁为何还要让他们等在皇城外呢”
朱元璋憔悴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咬着牙道:“哼,夫子是老实人,他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你不懂你以为他们真是一片忠心,来给太子奔丧哼哼,只怕未必如此呢。他们眼里盯着的,都是这奉天殿里的须弥座儿,进京也只是为他们的主子来争进柔仪殿呢。可惜的是,他们的主子不是朕,也不是已经去了的太子。”
这话可谓有诛心之力,颜听了心底都不禁打了个寒噤,舔了舔嘴唇讷讷道:“这确不是草民这等庸碌之人所能知的。只是万岁乃是开国雄主,定要流芳后世的。若是让来京奔丧的封疆大吏在皇城外喝风淋雪,让后世怎么评价万岁呢”
“嗯”
朱元璋波光一闪,旋即就隐了,起身踱了两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夫子还是老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哈哈哈,好吧,朕索性就再依了你就是。”
说着便叫来门外守着的一名太监:“你去传旨给洪武门外候着的各地督抚,就说他们擅自入京原以有罪,念在乃是为太子奔丧,其心尚属忠诚,朕便不怪罪了。只是若他们入京期间,所辖各地但有什么差错,朕是决计不饶的”
说着朱元璋顿了顿:“至于今夜嘛让他们今夜去顺天府报道,由顺天府府尹安顿食宿好了,明日再入宫为太子奔丧守孝。也不用来请见朕,朕是不会见他们的。”
说着朱元璋一挥手,小太监应了一声便一溜小跑地去了。
颜品着这暗藏杀机的旨意,饶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也已是惊得寒湿重衣,掂量了半响,忽然起身来到中央跪了下去:“草民有罪”
朱元璋一愣,诧异地看着他:“嗯夫子何出此言呢你有什么罪过来来来,起来说吧”
颜哪里肯起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方抬起脸来奏道:“万岁,草民忏愧,草民此行京师其实其实也并不全为太子奔丧”。
“哦”
朱元璋“嚯”地起身,太阳穴跳了一跳,目光笃笃地盯着颜:“夫你此行,难道还有其他的事”
朱元璋按捺着心头的不快,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到嘴的“夫子”称呼也收了回去。
“是”,颜吞了一口唾沫,脸上并无惧色:“草民已至耄耋之年,活也活够了,本不该有其他挂心的事。只听闻太子殿下薨逝的消息,草民悲痛之余想得最多的,便是这储君的人选。国之储君关系天下百姓祸福、关系大明江山百年基业、更关系万岁毕生心血,乃是一件天大的事。草民虽说是隐居荒野的一介布衣,可受吾皇、还有已故皇后的恩重,又是诸位皇子的座师,不能不为此多想上一想”
这正是朱元璋连日来在思索的问题,只是这等大事、密事又无从找人商量,如今这曾经帮自己教育皇子的颜千里迢迢跑来京师要说这件事,也可算得是对大明忠心耿耿了,因而心头的怒气也自消了,回到须弥座儿坐了下来,抚额叹了口气:“不瞒夫子,这也正是朕为难之处啊。既然夫子来了,以你对几位皇子的了解,可有什么人选”
颜抬头看了一眼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一本黄陵奏本,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方高举双手呈上:“草民年纪大了,忘性也大,生恐在万岁面前说不周详,来之前特地将想说的话写在了上面,请万岁过目”
“哦”,朱元璋颔了颔首,走下须弥座,一边接过奏章一边问:“不知夫子属意谁来做我大明的储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