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哪里是泪水,哪里是汗水。身体麻木的早就不听使唤了,哪里还分得清用力和不用力。脑中一片混沌,几次欲要疼昏过去。
“夫人,时间越久你和孩子的危险就越大,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接生婆自然知道柳情鸳此刻早已是精疲力竭,故而急忙开口道,“若是再贻误一会儿,只怕夫人与孩子就难以双双保全了。”
听到接生婆的话,柳情鸳原本朦胧的双眼之中陡然闪现出一抹坚韧的光泽,那是女人天生所具备的母性力量。只见她那浸满汗水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早已褶皱成一团的床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倔强之色,口中不断都呼喊着:“我一定要为老爷生下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为陆家延续香火”
“就快出来了就快出来了夫人,再用力一次”接生婆见到柳情鸳重振信心,不由地面色大喜,一面为柳情鸳接生一面急声招呼着。
“啊”
就在接生婆不断鼓励着柳情鸳用力之时,只听见柳情鸳的口中猛然发出一声娇喝,接着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顺势瘫软在床榻上,显然她已是因为力竭而昏死过去。
而与此同时,接生婆也颤颤巍巍地将一个满身血迹的婴儿缓缓地从柳情鸳身下抱了出来。在抱起婴儿的一瞬间,接生婆赶忙低头查探了一下婴儿的性别,待看到是个男婴之后,接生婆的脸上顿时展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
“看来这回能领不少赏钱”接生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为昏死在床上的柳情鸳掖了掖被子,而后她也不管柳情鸳是否苏醒,接生婆便自顾自地为婴儿胡乱擦拭了几下,继而随意地从床上抽出一方棉褥,熟练地将怀中的婴儿紧紧一裹,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婴儿向房门处走去。即将领赏的喜悦早已经冲昏了接生婆的脑袋,喜滋滋的外表下心中还在不断盘算着等下要说些什么样的吉利话才能多捞到几分打赏的喜钱。
然而,就在接生婆兴高采烈地幻想着自己能获得丰厚的赏钱之时,她原本喜不自禁地脑海之中却是轰然闪过一道骇人的灵光。紧接着站在房门内侧的接生婆整个人便是愣愣得呆立在了那里,而她那原本欲要去拉房门的左手也瞬间僵持在了半空之中,她的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再也难以挪动半分。
因为从刚刚接生直到这一刻,接生婆还没有听到过这名婴儿的半声啼哭
一般的婴儿降世都会大声啼哭,可此刻这间房间内却是安静的有些吓人。只见接生婆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去,目光带着惊恐和些许疑惑地看向怀中那刚刚出世不久的男婴。这一看不要紧,竟是差点将这接生婆吓瘫在地上。
因为此刻在她怀中所抱着的那个男婴,竟是双目紧闭,嘴唇煞白,胸腹之间更是不见一丝喘息的起伏。当接生婆将颤抖不已地手指轻轻放到婴孩的脖子上时,一抹异于常人温润的凉意瞬间便是顺着她的指尖传入接生婆的脑海之中。见多识广的接生婆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她干了一辈子接生,自然晓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分明就是一个已经胎死腹中的死婴
第673章 前尘旧事三
“原来,陆家真正的孩子早已经胎死腹中,难怪无常大人和爹娘说他们原有一子却是先天夭折。”陆一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庆幸的是陆家孩子的死与自己无关,但同时又替陆淏谦和柳情鸳深感悲痛。尤其是当他看到柳情鸳为生下这个孩子而几经生死的时候,陆一凡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此时此刻,陆一凡多么希望自己就是柳情鸳所生的那个孩子啊
“那时候的爹娘竟是如此年轻,时间只是改变了他们的容颜,但却未曾改变他们二人对彼此的心意。”一想到自己记忆中的陆淏谦和柳情鸳始终相亲相爱,陆一凡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陆一凡凝视着白茫茫之中的倒影,喃喃自语道:“想必我就是这个时候来到陆家的吧”
怀中的死婴意味着什么,这对于接生婆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今日的死婴不同于往昔的胎死腹中。今日这婴儿在母胎中本来应该是活着的,因为就临盆的前一天陆淏谦还专程找大夫查探过柳情鸳母子的状况,那时候是一切正常。
如此说来,今日这婴儿之所以会死,十之是因为在柳情鸳用力过程中,由于某种突发意外而导致婴儿在降生中不幸夭折,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并非算是“天灾”,而更多的应该算是一种“”。而身为这场“大祸”的关键人物,接生婆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怀中双目紧闭,没有半点反应的婴儿,接生婆的脸色瞬间便是变的惨白无比,陆淏谦在金陵城中是什么身份地位而他又有着怎样霸道的权力这些接生婆都一清二楚。更为重要的是,今日柳情鸳产下的这一子,是整个陆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的嫡传公子,他对于陆家而言是重中之重的宝贝,今日这么一个重要的孩子却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了死婴,就算接生婆有九条命只怕都不够赔的。搞不好,此事陆淏谦还会迁怒于接生婆的所有亲戚朋友,说不定来个全家陪葬也未曾可知。
一想到这些,接生婆的额头上便是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此刻在她那双颤抖不已的双眼之中,充满了绝望之色。
“咕噜”
接生婆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似乎想让自己定一定心神,继而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此时早已是昏睡在床上的柳情鸳,如今这房间之内只有柳情鸳、接生婆和这怀中的死婴三人。
如今此事只有天知地知,除此之外便只剩下接生婆本人了,至于柳情鸳,看她那样子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趁这个机会,接生婆的脑筋飞转,她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瞒天过海,最起码得想出一个可以让自己最大程度的推卸掉责任的法子。
人,为了保命,很多时候会变得异常残忍,乃至不择手段
接生婆缓缓地收回了原本欲要开门的手,继而慢慢的转过身去,一步步地朝着那昏睡在床上的柳情鸳走去,而在此刻接生婆的目光之中竟是隐隐然地泛起一道残忍的寒光。
“夫人,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了,一会儿我只能说你临盆难产,孩子在肚子里就已经憋死了,最后母子双亡,难产是天命所致,我也无力逆转如今也只有这样说才能洗脱掉我的罪责”接生婆似是自言自语地嘟囔,又像是在对柳情鸳做最后的道歉,“夫人,不要怪我,陆家势大,我实在承受不起这个罪责啊”
说着,接生婆便已经走到了柳情鸳的床边,而后只见她颤抖着将怀中的婴孩放在柳情鸳的身旁,目光闪烁着扫向柳情鸳头顶上的一个棉布枕头,她在心中犹豫着究竟是不是要用这个棉布枕头将柳情鸳那虚弱的生命彻底终结,以此来洗脱自己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