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眉峰紧紧拧起,眼里蓄满绝望,花白胡须上沾了不少汗渍。显然,刚才的一番激烈陈词,已经耗尽他的心力。
他自认自己还算是个忠臣,做人做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一生忠君爱国,没想到临到晚年却犯了这样的大错,还被贯上通敌叛国的大罪。
实在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崔家的列祖列宗
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害我
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皇上才沉沉开口:“朕倒是愿意相信你的清白,可这些证据怎么解释”
皇上目光所及之处,是桌案上的一沓书信和一枚翠玉扳指。
书信上的字迹看着的确是崔述所写,那枚翠玉扳指更是崔家嫡系子弟的象征,扳指内侧不明显处刻有“述”字。
“难道你敢说这些书信不是你的手笔这枚扳指不是你的信物”皇上的声音陡地提高,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
就像刚才他自己说的,他愿意相信这个兵部尚书的忠诚,可他为什么偏偏这么蠢被人栽赃得这么罪证确凿连半点疑点也找不出。
崔述也抬头看向那一堆要了他半条性命的证物,惨白的脸上又涌上了一层死灰色。
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那枚翠玉扳指的确是他的,连内里的划痕都一模一样;那些书信也的确是他的字迹,每笔每划都符合他特有的运笔习惯。
可是,他从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那枚翠玉扳指原本也一直存放在他书房的密室里,可最近几天却不见了。
先前还以为是自己放失了手,现在才明白是被有心人偷走的。
这个栽赃陷害他的人,手段实在了得
崔述无奈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心境已经平复许多,叹了叹道:“皇上,臣无话可说,请皇上将罪臣关押吧。”
皇上定定看了他半晌,才挥挥手,叫龙禁卫把他暂时关押到刑部。
待龙禁卫押了崔述下去,萧潜才躬身近前,一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神情。
“到底什么事快说别在朕面前卖关子了”
皇上忍痛关了兵部尚书,这会儿心情哪里会好此刻就算是对着他昔日的好兄弟,语气也颇不耐烦。
萧潜却不以为意,恭恭敬敬行了君臣之礼才面有难色地回道:“皇上,不是臣非要卖关子,实在是这件事非比寻常臣心里既难过又矛盾,皇上听了肯定比臣更难过更矛盾”
“什么事快说”皇上沉着脸打断他的话,一双锐利眸子盯得他遍体生寒,又接着喝斥一句:“吞吞吐吐像个娘们”
萧潜把心一横,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一般,咬着牙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已经查明,燕渊不但是潜龙阁的人,而且是潜龙阁阁主唯一的徒弟。”
“你说什么”皇上的确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你别胡说,他的身份你知我知,怎么可能加入潜龙阁”
“臣本来也不信,可臣抓到了他们内部一个姓曲的头目,这才供出他来。还说大岳山祭台倒塌之事就是他的主谋,包括静龙寺惨案,也与他有关。”
萧潜这会儿说得条理清楚,再不复先前的犹豫和纠结。
皇上心里震惊,面上神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当初为着沈老王妃,放了燕渊一条生路,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贼心不死,肆意搅乱风云,实在是可恶可恶到了极点
皇上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说静龙寺里的慧觉和尚也是潜龙阁的人吗”
“正是。”萧潜点点头,肃容道:“臣正要说到这个。那姓曲的头目说,这慧觉和尚有点邪门儿,不但能掐会算,还精通阴阳,说是要修什么天道”
“臣也听得糊里糊涂的”萧潜懊恼般挠了挠头,眸子里一片迷茫。
“呃”皇上眸子陡地一亮,本来满面怒容的脸上不自觉流露一丝暖意,仿佛听到了极感兴趣的话语,“那慧觉在潜龙阁里什么身份”
萧潜不明所以,仍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臣听那姓曲的说,是潜龙阁阁主的师兄。”
“那照你这样说,燕渊岂不就是慧觉和尚的师侄他到底又为了什么非要杀死静龙寺上下那么多的人”
“那是因为慧觉和尚盗走了潜龙阁历代阁主的掌门信物。燕渊奉师命追杀他,这才牵连了静龙寺众僧。”
“再说了,以他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皇上不由想起那一次在宫宴上,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打落了吴大人满嘴的牙齿,就因为吴大人说了对忠烈王不敬的话,竟连他这个当皇帝的也被数落一气。
那厮,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茬
萧潜瞧着皇上阴晴不定的神情,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说得再多未免引人疑心。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个分寸把握得极好。
皇上也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可是,自从那个臭丫头的出现,彻底扰乱了皇上的心神。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魔力,不但惹得皇上屡屡为她破例。皇上竟然还因为她的话,对自己起了疑心。
实在是个让人心烦的家伙
萧潜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回,面上仍然毕恭毕敬地立在皇上跟前,很小心地又提了一句:“臣倒不是怕别的,就怕他会对老王妃不利”
皇上果然被他这句话激中要害,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嗖地泛上一层薄怒,忍不住咬牙道:“他敢”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险境
正与黑衣人搏斗的燕渊此时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其他。
就像涒水河畔黑衣人所说的那样,“回京的路长着呢。”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与人交手了。
遇到的对手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武功也一次比一次强。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就算武功再高,精力再好,也抵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明枪暗箭。
身上的伤口越积越多,鲜血染红了长衫,长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像布条般地一条条挂在身上,空隙间总能看到翻起的血肉和横七竖八的剑痕。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服贴地沾在脑后。所幸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
眼看京城就要到了,他绝不能倒在这北乐山里,母亲还等着自己去救呢。
燕渊默默吸一口气,运足全力猛地甩出长鞭。
面前黑衣人“哗啦”又倒了大片,可是却不顶事。这一批人倒下了,马上又上来一批,死死堵住刚刚被撕开的缺口。
如是重复。
已经不知击退了多少拨,打死了多少人,可是那些黑衣人依然前仆后继地攻上来,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灭不掉似的。
燕渊只觉眼前身后到处都是人影,他们团团将自己围住,手里长剑划地,一步步逼了上来。
手里的长鞭还在滴血,星星点点落在绿荫的草上,像盛开的朵朵红花,鲜艳又夺目。
燕渊使劲甩了甩头,想要强迫自己更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