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走到已经被门口飘来的雨水打湿了的师父身后,他手搭在师父肩膀上。
“师父关门吧,师兄已经走了。”
张岳敬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徒弟,突然泪眼摩挲。
“省三啊,我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你师娘死得早,我就这么带着他们兄妹俩,可麒麟怎么变成这样啊。”
这个问题陶省三很不忍心回答他。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张岳敬从他奇怪的动作中看见了,那是一张银票。
“这”
“师父,这是小姐留下来的五十两,小姐一分都没带走。”陶省三将银票递给张岳敬:“小姐夹在方子里的,她让您仔细看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她知道咱们医馆没钱,没钱就很难生存,我之所以藏起来是不想私吞了它,是不想您将银子给师兄去赌,不想辜负小姐的苦心。可今天师兄骂小姐,我替小姐鸣不平,这个钱还是给您,是来救医馆为百姓谋福,还是给师兄您自己拿主意吧。”
“省三”
徒弟的话明显带着怨气和失望,张岳敬怎会不知他是个为了自己好。
“省三”陶省三仿佛一刻也呆不下去这个房间,他迈步出去了,张岳敬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他捏着银票呢喃着徒弟的名字,放声大哭。
忽然这哭声戛然而止。
风少羽从房梁上跳下来,在背后将他敲晕,然后挖挖自己的耳朵道:“一个大男人,哭的怎么这么瘆的慌。”
张岳敬被人劫持了,陶省三是半夜的时候给师父添茶才知道的,他与师妹和街坊如何找人这里都是后话,且不表。
再说晚上的时候林孝珏的四口大锅依然在蒸腾冒着水泡。
因为用的是文火,汁液熬了一天一夜也才翻着药色,没有太黏稠的感觉。
林孝珏举着勺子随意搅了搅,然后又将勺子放回。
“小姐,你这是不是在炼丹啊”
眼见她就又要去小凳子那里写书,周一憋了一天的疑问终于忍不住了,她叫住她,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
林孝珏头一偏,嘴角弯了弯对她笑道:“其实我,是个道士。”
“小姐。”听出她是玩笑的意思,周一娇嗔的跺脚:“人家好奇呢,说真的,这到底是什么啊”
“想知道”林孝珏动动眉毛,让笔墨处走。
“嗯嗯嗯”周一一边点头一边跟着她:“今天三老爷来三太太的院子了,三太太就派人来问我们这是熬什么,香味都窜到两条街了,可我答不上来。”
她语气有些委屈的说道。
林孝珏知道三婶不会为难她,不过是她好奇心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罢了。
她坐下来用笔头蘸了蘸墨汁,一边默写敖氏伤寒金镜录一边对她道:“这是药,用来,育阴潜阳的。”
“育阴潜阳”周一重复着后四个字,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小姐说过三太太是伤了阴气小姐这是给三太太熬的药”她恍然大悟说道:“我就说吗,林浩他们都是陌生人,小姐救治起来都不余遗力,为何三太太病重小姐却不管,原来小姐心里有谱,这就给三太太熬夜呢,可这方法真是麻烦啊,就怕三太太到时候不信小姐,不敢食用不是白费心思了。”
“固然麻烦,但也能,磨人心性,而三婶,若是,信不过我,我又为何,能在此处呢”
意思就是小姐有法子让三太太用药。
“小姐,您知道如今的二夫人是少施家的人吗她家是医学世家,我怕他们知道小姐有医术就难为小姐,再怎么说二老爷都是小姐的生父。”若是用姻缘威胁小姐怎么办
小姐带着她来找三太太,好像并无人发现小姐就是医治三老爷的人。
此刻周一霍然明白了怀璧其罪的道理,就莫名的怕林孝珏的医术被林家人知道了,尤其是丽姨娘。
于是她无不担忧的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孝珏也不安慰她,只是她默写的笔尖倏然停下,勾着嘴角一歪脑袋,看着周一很不屑的说道:“话说回来,既然,敢秀于林,小姐我,会怕他们,这股小,妖风吗”
“噗”周一的心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
主仆二人一个书写,一个暂时睡不着就看着火,至深夜,雨水更大,冷气嗖嗖。
林孝珏停下手笔,让周一用勺子是搅合“无情归于无情者二”的两口大锅中的浓汤,而她自己搅合有情归于有情者二的两口。
香气在锅中飘出来,升到屋顶,遇到雨水覆盖下的凉气,化成纷飞的小小水滴,眼睛可以看得见。
“小姐,怎么感觉汤不同了”浓了黑了更香了总之在烛光下显得很诡异。
“是吸收了,天地间,的阴气,我等的,就是,这场雨。”林孝珏随地的告诉她。
周一立即觉得全收冷飕飕,汗毛都立起来了。
“阴阴气”这玩意和鬼气有什么不同,吓得她说话都结巴了。
林孝珏即刻明白了她的误会,她耐心的解释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我医者,诊病,有八钢,其辩证的,一二,即为阴阳。夜乃阴盛,阴主夜,三婶一夜,未眠,伤了阴气,且女子,属阴,更易伤阴,要补阴。五运六气,配合,这夜中,阴雨入药,气,极好。”
周一听得似懂非懂。
“反正我也学不会。”她耸耸肩说道,看似安慰自己,也是告诉她家小姐,她无心于此。
然后她就很执着的去搅合药。
“”林孝珏说的口干舌燥,纯属对牛弹琴了。
第057章 劫持争宠
张岳敬朦胧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烛光。
他用力晃晃头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窗外有啪啪啪的雨声萦绕耳边,眼前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盯着他,他吓得一激灵,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风少雨手疾眼快又将他摁了回去。
“张大夫醒了”他问道。
张岳敬不明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他,他心中惊惧不敢轻易开口。
“别吓到张大夫。”有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将那玉面大眼的公子拎到一边。
“张大夫勿怪,我等真是迫不得已才用此法请您来。”
他客气的一拱手,很真挚的赔罪。
张岳敬仔细的打量他,他穿着宝石蓝的直裰,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尤其俊俏的他生了一双桃花眼,卧蚕处十分勾人,自己这个老男人看了他都忍不住要赞叹,就不知道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怎么想了。
如此打眼的人在此地绝没见过。
张岳敬人老实,心中起疑但别人跟他客气他就更客气了,反正也没疼的地方就是没受伤。
“不知公子有何事找我”他慢慢站起来,试探的问道。
“实不相瞒,我家亲戚受了外伤,可到现在也没好,还有了其他的症状,我们也是路过此地,听说张大夫医术高明,于是特地请张大夫来替我亲戚诊治一二,这其中手段有些不敬,还请您多多谅解。”兰君垣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掳张岳敬而来的用意,不过他说的是请。
张岳敬心里掂量着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又一听有病人,马上道:“贵人在哪容我一试。”他说着就坐了个相请的动作。
兰君垣见他如传闻中一样的厚诚热心。忙将他让到床榻那边。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张岳敬忙去诊脉,兰君垣垂下头要讲述男子的病症,风少雨在其背后偷偷的拉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