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剑都未曾出鞘,多年沉寂可蓄养剑意是不假,但剑意可叠加,人心却再难复回。
沉寂了太久,很有可能某一天再想出剑时,剑仍旧锐利,心中却不再有能与手中剑匹配的锋芒。
正如冰封了太久的身躯很难再有滚烫的热血流淌一般。
陆伯涯此刻却还握着剑。
六千神剑汇成一剑,此剑的巨大理所当然地会超出众人的想象。
威能同样如此。
但此剑却不是他最想握着的那一把剑。
时至今日,他还是很怀念当年那个总喜欢扎着马尾辫光着小脚丫的女孩坐在榕树下,用着极为稚嫩的手法和有些钝的小刀,孜孜不倦地削着一截树枝,树枝断了或是未曾变成她想要的那种形状,她会悲伤,当树枝终于被削成剑形,她会满意一笑。
那一笑是陆伯涯此生见过最美好的笑容。
那一剑也是陆伯涯此生最珍视的佩剑。
只是木剑易折,若没有极为强横的法力裹挟剑身,它会很轻易地被人以利器斩断。
到那时木剑的制造者自然会很伤心。
陆伯涯不想看到那一幕,他希望时常看到她的笑。
所以他始终是私下里以木剑演练剑招,每每对敌时又换成其他宝剑。
可惜她并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当他并不喜爱这柄木剑,为此她还曾一度伤心了许久,直到陆伯涯用那柄木剑作为刻刀,雕刻出了他与她两个木偶,一并送给她之后,她的脸上才又出现了以往的那般笑容。
故事到这里应当会很美好。
陆伯涯也曾一度希冀着这种美好。
可那个爱笑的女孩最后还是先一步离他而去,陷入了生死命数道界轮回的漩涡之中。
她其实一点都不愚钝,甚至于某些方面的天资还不输陆伯涯,但她的体质太过特殊,特殊到她一生都未能将元气化作法力,止步于洞天层次。
神魔界限,在他与她之间形成了阴阳生死的分割线。
陆伯涯还记得对她说过要陪着她一起老去,可时光荏苒,红颜老去成枯骨,他却仍自保持着三四十岁的模样活到今日,肩上所承担的是守护整个栗陆氏族人的重任。
负了她么
他觉得是负了。
可她离去之前对他没有丝毫抱怨,仍自在笑,笑中还带着一丝怜惜。
“我跳不出这天道,你也跳不出,但你注定要活得比我更久,这或许是幸,或许也是不幸。伯涯,你说多年之后你可以来寻我的时候还找得到我吗”她那时问。
“上穷碧落下黄泉,找不到你我便不入轮回”他那时答。
“可道界轮回会因为你的心意而改变么”她苦笑。
“管他什么道界轮回,先天道还是后天道,无非都是天道,天道要灭我,我阻止不了,但我一定会在最后一刻剥下天道的面纱,抽取他的力量,在世间留下一道千古绝响,惊动诸天神佛妖魔那时你听到声音,便会知道是我来了。”他坚定道。
她看着他,安详离去,带着期许。
陆伯涯衣衫猎猎,剑势无匹。
他法力所剩无几,但余一命,所幸就以此命借天道,既要换刑天一颗大好头颅,也要惊天动地,让道界中的她知道他没有爽约。
“檀溪”
陆伯涯柔声呢喃,手中巨剑却是动若雷霆。
轰鸣之际,天道之力轰然涌入剑中,陆伯涯六千剑并作一剑,一剑一世一轮回。
六千轮回
六千天道
刑杀万物
“天刑”
陆伯涯叱咤一声,手中巨剑横斩,以天道为刑罚再斩刑天项上头颅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先天杀后天,天刑斩刑天下
一剑一世一轮回
一剑天刑斩刑天
陆伯涯借来的天道之力在暴涨,剑威也愈发强烈,但他的生命气息却是在快速流逝,宛若连续遭受烈日酷晒,即将干涸的河流,几乎每过一瞬,他体内的血肉组织便会出现一片大规模的死亡,犹如枯黄的树叶,随风凋零,不可挽回。
甚至于从某些方面而言,此刻的陆伯涯连枯木都是不如。
枯木尚且有机会接受滋润而回春。
他借天道之力融入剑中之后,却注定只有一死,没有生还的可能。
天地在震动,虚空在哀嚎。
陆伯涯的天刑剑还未彻底发动,他所怀着的必死之心却是已让四方多出一股肃杀与悲凉的气息。
连高高在上的神魔都为之颤动,为之惊惧
“族长”
“大兄”
“切莫如此”
说不清是咆哮还是呼喊。
唯见栗陆氏的族人个个如疯魔一般,用尽了自身所能动用的全部气力,朝陆伯涯所在方向猛然喝道。
更有甚者全然不顾伤痛,硬是拼尽全力突破神农氏神魔大军的阻拦,纷纷鼓涨法力,欲将陆伯涯拦下,切断天道之力与其命理的联系,但却无一成功,要么是被陆伯涯外放气势所构成的屏障拦截,要么是堪堪近身便被陆伯涯周身剑气破除。
是啊,这个男人本就是可叱咤一方的神王,当代栗陆氏又属他修为最高,最有希望打破栗陆氏多年不出神皇的桎梏,带领这个曾被伏羲氏太昊帝所看重的种族重回巅峰。
高处不胜寒。
能够久久承受住那可冰封万物乃至情感的寒气而仍旧不曾倒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强
尤其是当他还向天借取了天道之力的情况下,怕是栗陆氏所有神魔与炼气士加起来,都未必能够抵得上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吧。
巨大的力量,总是容易让人望而生畏,当这股力量是用来杀伐时,就更是如此。
陆伯涯的剑气在外放,杀气也在外放
他的杀气并非针对栗陆氏之人,而是牢牢锁定着神农氏第一大将刑天。
可愈是如此,栗陆氏众人的反应就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