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不断盘旋回荡。
原来,这就是原因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收留他
他问过檀阳子很多次为什么会选择收留他,檀阳子总是用一些含糊不清的回答来搪塞他。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了
他幻想了很多次,为什么师父会选中自己。或许是因为看自己可怜,或许是因为自己让他想起了什么故人,或许是因为他一个人太久了觉得寂寞
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么简单而冰冷。
因为不知道为何看不到他的命魂,所以先留在身边,观察观察
颜非感觉心头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但是他倔强地没有表现出那种闷痛的感觉,只是抿紧了嘴唇,手在红袖里紧紧攥成拳,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是 因为我没有么?”
“人类和鬼差不一样,不可能没有命魂,除非你是一具僵尸。但你有血有肉,确实是活着的。”檀阳子转过身来望着他,冷冽的眉目间稍稍柔和了几分,伸手轻轻按住颜非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担心了,此事我去了酆都会再托人仔细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先例。”
颜非没有作声,只是点了一下头。
“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檀阳子越过他,率先走回茅屋的方向。颜非望着那高大挺拔的青色背影,原本总是乖巧微笑的面容却渐渐凝固,眼神深邃中带着一丝丝的忧伤和不甘。
不够 还是不够
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乖巧出色,师父的眼里,还是没有他
在师父的心里,颜非永远只是被捡来的那个看不到命魂的孩子。
欲望在心底燃烧,带着毒的火焰在血液里蔓延
不够 颜非还想要更多 很多很多 甚至是全部
想让师父只看着他,只对他笑;想拥住那宽阔坚强的肩膀,拦住那被青色腰带束着的腰身;想看到师父更多的表情,更多的样子
想把师父关在一个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颜非忽然打了个冷战。
他 到底想要什么呢
第10章 柳州茅舍(3)
两天后,三更时分,忽然有人在敲院门。
檀阳子放下手中的书,心中略略有些讶异。这么晚怎么会有访客?
此时颜非已经先去睡了,怕他被吵醒,檀阳子便快步去开门。门外披着一身轻薄月色站着的,是一名穿着和檀阳子近似的青衣的男子,年纪大约不到三十,身形不如檀阳子高大,面貌虽然平常,那温醇的眉眼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檀阳子眉梢微挑,“达撒摩罗?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达撒摩罗的人笑道,“听说你这回在相国寺闹的动静有点大啊?”
檀阳子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对方,转身就往屋子里走,用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道,“承让承让,没有你去年在襄阳闹的动静大。”
达撒摩罗与檀阳子一样是个青无常,两个人是同时期成为青无常的,尚且称得上是朋友。他一边走着一边四下打量檀阳子的家,口中啧啧称叹,“像模像样的,这都是你的那个小徒弟打理的?”
檀阳子嗯了一声,进了屋,用火折子把茶炉点上,将茶壶放在上面把之前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稍稍热了热。达撒摩罗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用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的令牌,放到桌上推到檀阳子面前。
檀阳子用眼睛瞥了一眼那没有写任何字的令牌,将茶倒入空的茶碗里,一边推给达撒摩罗一边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令牌上向来应该有用地狱文写成的鬼名,由判官分发给各组无常负责捉拿的。而空头的令牌倒也真是少见,说明有鬼在人间作乱,却查不出名字来。
“我那边遇到的有点棘手,判官让我找你去搭把手。”
檀阳子有些意外。青无常达撒摩罗和红无常库玛摩罗两人的实力在青红无常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是很受他们的顶头上司——罚恶司判官韩子通器重的一对。能让他们觉得棘手的恶鬼必定不简单。
可是最近也没听说哪个鬼王越狱了啊?
达撒摩罗正色说道,“襄阳最近接二连三发生弑母弑父的惨案,杀人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最小的只有十岁,最大的却有五十岁了。被害者之间也没什么共同点。这事越闹越大了,只怕在汴梁也能听到风声。”
檀阳子道,“我前天才刚刚回人间,还没听到什么。弑母弑父 确定跟鬼有关系么?”
“襄阳就那么大,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八起类似的事件,平均每隔三天就有父亲或母亲被他们的孩子杀死。如果不是鬼,难道是襄阳那些做儿女的集体发疯了?”达撒摩罗摇头道,“可以确定的是鬼不在任何一个犯人身上,那些杀人犯被官府抓起来以后的反应也都不太一样。有些人哭个不停,有些人一脸麻木,但不论问什么,他们都一声不吭。现在整个襄阳人心惶惶,父母子女之间心生嫌隙恐惧,好多父母甚至把自己还年幼的孩子们锁了起来。锁不起来的也有好多被赶出家门的。”
“弑父杀母乃直下阿鼻地狱之重业,发生的如此频繁,确实不正常。”
“更奇怪的是,库玛试图入侵那些杀人者的梦境查探,却像是撞上了什么屏障一样,不但无法深入,本体还被严重烧伤了,若是再出来的晚一步只怕连命都要没了。”达撒摩罗的面上露出几分心疼之色,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她现在无法与我一同行动,等你去了,只怕还得送她回地狱一趟疗伤。”
听闻此言,檀阳子心下咯噔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还不知道。我听库玛说,她刚进去,眼前红光一闪,便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燃烧起来一样剧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