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问你,如何处置王思任等江南名士与你何干,你一个户部官管什么闲事,不必再说了,拖下去”
朱由校招了招手,就是两锦衣卫的人将这南京户部左侍郎王正志拖了下期,而王正志自己也是大呼冤枉,向皇帝谏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何陛下却突然发如此大怒。
李明睿不由得暗暗一笑,而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等也没站出来求情,作为熟稔朝堂规则的他们自然明白陛下之所以在此次游行活动中对士子和庶民区别对待,根本原因是当今陛下为了收紧君权打压文官势力,但与此同时又要施恩于民,让江南百姓不会因此次朝廷残酷镇压游行队伍而迁怒于大明,甚至掀起揭竿而起的大旗。
有些文官就是还将思维固定在之前的习惯之中,以为只要不是辱骂君父,便可逼迫君父遵从自己的意志行事。
但随着各级官绅的被打压和现在朝堂上王正志的被诛杀,使得官员们也开始认识到现在已经没办法同当今陛下对峙,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办事。
“陛下,王思任等向来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德行优良,就可针砭时弊,指点江山,甚至在他们眼里,连带陛下您也没有比他们胸中有丘壑,其狂妄之处可见一斑;
但以微臣看,若将他们一并杀之也甚是可惜,先不说他们在这江浙一带影响甚大,其门生故吏不说,且也曾做过一二件有利乡民之善事,只说他们俱是饱学之士,从蒙学起就耗费我大明钱财无数,方有了这一肚子学问,如果不让他们货卖于帝王家也甚是可惜;
依臣看,不如让他们反馈于民,流放三千里,去蛮夷之地行教化事,当年新建侯王文成公能平定宁王乱,莫不与他贬谪龙阳有关,且也正因困在龙阳,使得当地生番开始变得明礼好学,心向君王”
同样是为王思任的江南名士求情,但李明睿的方式则要比王正志好得多,不单单是因为李明睿与朱由校亲近,也跟人家李阁老时时刻刻的出发点是站在皇帝陛下、站在大明这边有关。
见朱由校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意,并不愚笨的大臣们也自然明白过来该如何与当今皇帝陛下相处,且知道当今皇帝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臣僚。
“李卿说得在理,说到底这些人也没什么大恶,算不上什么奸臣贼子,如东林党一样企图把持朝政、居心不良,但这些人却同样是冥顽不化,迂腐至极,眼里只有他的文死谏武死战
殊不知,这样一来是弃君于何地将他们全都杀掉也可惜,朕也不是那种非得要斩尽杀绝的人,朕的大明不是五谷不食的蛮夷之邦,而他们既然真的是心系大明、想解君父之忧,朕也成全他们,让他们到云贵川,到两广去
这些人在书斋里待久了,自然也只知道往四书五经里去寻找治国之道,而不知道治国之道就在民间,就在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在能有多少人能得到教化,心怀大明,忠君爱民让他们去穷乡僻壤地好好改造改造”
说着,朱由校就下旨成立儒士下乡改造组,且由李明睿直接任组长,全面负责将江南地区犯事官员、举子、生员、童生等流放到云贵、四川、两广、秦晋、辽东等地进行下乡改造的事宜。
李明睿行政能力倒也很强,三日之内就组织好了小组成员里面有两京的礼部郎中和吏部郎中,同时还有从西部、北部等地调来的布政使参议、提学副使等官,且在五日之内就确定出暂时投送儒士去任府学训导或县学教谕等。
第两百五十六章 读书声在山间响起
最终选出有一百个县,每个县投放十个到一个不等的儒士。
其中云贵两地占有三百余个,四川、两广等地也各占两百余个,秦晋、辽东则占了一百多个,而在其他省份的贫瘠地区如湖广郧阳府、南赣和浙西地区也有名额。
不止是这些儒士,而且他们的家人都得同样被赶到这些穷乡僻壤去,原来的房地全部充公,而这些儒士则必须在流放地学会自立谋生。
当然,朝廷也会给予一定工薪,但这是跟你是否勤于教学有关的,如果你只知道唉声叹气、吟风弄月,那只能全家食粥甚至直接饿死,如果努力教书,甚至教的好还会有比知县还多几倍的俸禄。
而且,为了鼓励这些被流放的儒士积极投身于大明的教育事业,朱由校额外开恩,如果某人能在当地教育出一位举子则可允许其还乡。
如果能在教育出一位进士则可授予不低于七品的官职,如果培养出状元榜眼探花三魁,甚至可以直接调进京中。
当然,由于目的还是在普及教育而不是追求精英,所以教出二十名童生或十名秀才是和一名举子同样的,五十名童生或三十名秀才则与一名进士是同样的奖励,一百名童生或五十名秀才和榜眼探花状元是一样的的。
在很多年后,这些儒士们会发现,在每年甚至数年都只能出一两个进士的欠发达地区,后者标准要比前者难度小点。
王思任由于在绍兴本就是久负盛名,因而李明睿还亲自见了他,尽管两人的见面并不友好,但李明睿还是很和善的告诉他要去支教的地方是夔州府,且是去夔州府的太平县当教谕。
太平府隶属于绥定州,其总人口不及江南一个镇,而且大多为土家人,别说是让他们考举人进士了,就是读书识字也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事。
王思任喟叹一声,他觉得自己这是要客死他乡的节奏,他请求名为护送实为押解的官兵先让他去山阴拜别祖先再启程去川东山区。
在李明睿的关照下,押解他的官兵答应了他的请求,而王思任到了山阴县也没进城,而是在城外捧了一捧泥土,放进荷包袋中后,就举起手道:“上枷吧。”
官兵给他上好了枷,枷并不重,而且王思任这样的文人也受不了重枷。
跨越长江、坐着牛车横穿荆楚平原,然后再进入湘西地界后,王思任的枷号才被放开,之所以不再戴枷,是因为接下来是要如猿猴般四脚走路。
王思任走这样艰辛的路程的,花了差不多半月才进入川东大山深处,望着绵绵群山和葱绿山林,疲惫之余,他倒也陡然升起一股从此隐居深山从此安心治学的畅快感。
虽说王思任是被流放而来,但到底是闻名于天下,拔贡出身的知县自然是十里相迎。
但等进了县城他就发现,石头堆砌而成的县城里,除了有十几家鸡毛店外就只是一座县衙还像个样子,但也衰败的很,也不过是在青砖墙而已,对于当地百姓则大都操着完全让王思任听不懂的方言,现在能和他对话的就只有县令和几个耆老。
陈继儒等大儒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他们这个时候才明白陛下为何会饶过自己的性命,因为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比死更难受,别说教书育人,你都没办法与当地人交流,孤独更是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