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人向往的,但楼外楼却不是寻常百姓能进得来的,因为这儿酒菜的价格也是杭州城里最高的。等闲一桌酒菜就要花费十多两银子,那可是足够一般家庭半年的开销了。而像今日沈卓宴请唐枫他们十来人般摆下的这桌宴席,却要花上百两纹银才能打得住。
西湖醋鱼、东坡肉、叫化鸡、宋嫂鱼羹、西湖莲藕桌上摆着的,全是杭州最有名的吃食。这些菜或爽口,或浓厚,每一样都兼具了色香味,不说吃,就是看上一眼也要食指大动了。
有佳肴,自然也有美酒。这席上的酒倒出时粘稠如浆,进入杯中却是明晃晃如琥珀般一块,酒香四溢,正是名酒女儿红。
据说浙江人每户生下子女时,都会酿上几坛好酒埋于后院,直到女儿出嫁或是儿子中试又或是成亲之日,这些酒才会被拿出来宴请亲友。经过十多年的窖藏,这酒的风味自然绝佳,入口绵厚,回味甘永。
喝着如此佳酿,吃着如此美味,唐枫等人的心情自然极佳。待到酒过数巡,气氛已很是活跃之时,唐枫才借着酒意问沈卓道:“千户,不知接下来我们这些兄弟在此能做什么差事是暗中盯着浙江的本地官员哪,还是另有安排”
“这个嘛,本官一时也做不得主。这样吧,待过了年后,你自去西湖边镇守安公公那儿请个差事便是。”带着几分酒意的沈卓随口答道。
杨震在下面听了,神色就是一变,果然发现唐枫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阴霾来。不过其他人却都不曾发现他二人的异样,大家一路之上可没有享用过如此美食,便都一心扑在了酒桌之上。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酒性半酣之时,外头传来了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可是沈千户在此么”
“哟,是安公公”沈卓一听来人声音,顿时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急迎出门去,请进了一个锦袍男子来。
杨震抬眼看去,却见来人身量不高,体形瘦削,脸瘦而长,是张标准的马脸。但他一双眼睛却是迥然有神,只看他进来时的气度,杨震就看出这是位久居人上,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来,我给大家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我刚提到的镇守安公公,安公公,这几位就是武昌来的锦衣卫。”沈卓此时已显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陪着笑对身前一步的安公公道。
来人,正是杭州的镇守太监,安离。
第五十五章不欢而散
镇守太监一职,起于大明洪熙年间,本为的是监督边塞军事,相当于监军。但其后却推及到地方,成为可以插手地方政事,只向天子或司礼监负责,几如常驻钦差一般的人物。虽然在嘉靖初年曾将此弊政裁撤过一阵,但其后却又死灰复燃,如今更是处处皆有镇守太监。
这位安离安公公,便是杭州的镇守太监,他的差事主要负责本地的商税,瓷器、丝绸、茶叶等的进贡与外贸等最是来钱的行当,不过看他身量,倒还不如沈卓这位锦衣卫千户般脑满肠肥了。当然,作为太监,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职责,就不是唐枫他们所能得知了。
“见过安公公。”既然千户大人都如此恭敬了,杨震等自然也不好安然端坐,便也纷纷起身见礼。
安离呵呵而笑,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不必客气,都坐都坐。咱刚巧也来这楼外楼,听人说是沈千户在此设宴,便不请自来看看是什么客人能让他破费了。原来是你们几位在湖广闹出好大名头的人哪。”说话间,他已当仁不让地坐到了首位,而安离却没有半点介怀的模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杨震与唐枫交换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四个字欲盖弥彰。
什么恰巧来此,不过是句托词罢了,这安公公分明就是冲着自己等人而来。至于原由,只怕与他刚刚所说的湖广之事有关了。
在让楼里再摆上一副碗筷,又向安离敬了几杯酒后,沈卓就貌似无意地说道:“公公来的正是时候,本来下官还想着叫他们在年后去拜见公公呢。”
“哦却是为的何事”
“咳,还不是希望公公能赏这些兄弟一口饭吃嘛。咱们杭州人谁不知道,只要公公肯点一下头,咱们这些人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我们锦衣卫里也有不少兄弟很得您照拂,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哪。”
这一番对话下来,沈卓二人倒是笑吟吟的很是自然,可下坐的杨震他们脸色却是一变。这算什么分明是把锦衣卫以这位镇守太监的属下自居了,这是唐枫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情。
他为什么敢在武昌干出这等事情来,除了翟渠的授意外,也因他也有自己的抱负,希望能改变锦衣卫如今受人摆布的现状。可现在倒好,不但锦衣卫在京城受着东厂的压制管辖,到了地方上居然还要仰这么个镇守太监的鼻息,这让他如何能忍受
不过想到自己等才刚到杭州,什么根底都没有,唐枫此时还不能与这些人翻脸,便只得暂且按捺,看他们怎么说。
此时,安离却在那皱着眉头:“这事情却不好办哪,毕竟咱管着的也不过这么点事情,手下却有太多人了。不过既然是你沈千户说话了,咱好歹也得给你个交代不是
“这样吧,前宋御街那边的商铺还缺人看管,收税什么的,就把他们安排到那边去吧。那儿活也清闲,每日里的进项却是不少,倒是个肥差。”
“公公高义,下官听说这活儿之前有不少人向公公来要,公公都没有肯给,却不想今日却给了我们兄弟。下官敬公公一杯,聊表敬意。”沈卓闻言大喜,赶紧端起酒杯,同时示意唐枫他们也给安离进酒。
可除了他带来的几名锦衣卫拿起酒杯外,唐枫这边的十来人却没有一个照做的,脸上也不见半点喜色。
这算什么,是把他们锦衣卫当成了要饭的来打发吗居然叫他们去管商铺,去收税,这是他们这些人该干的事情吗
便是杨震,也觉得有气直往上撞,他们这么做不光光是打发人了,分明就是在羞辱和消遣他们。终于图穷匕见了吗
见他们如此模样,原来还笑吟吟的安离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怎么,几位不满意咱安排的差事”他的目光从一众人的面上扫过,最后落到看着年纪最小的杨震身上,竟带着不小的气势。
但这点气势在杨震面前却根本不够瞧的,只见他悠然地举起酒杯啜了口醇香的女儿红后,才悠悠道:“我等来杭州可不是为了赚这点钱的。我们是锦衣卫,是朝廷用来监察百官之人,怎能去做那税吏衙差才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