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不能消解她的担忧。
不到半个时辰,杨震便请了县中名气颇大的寿春堂的寿郎中来为洛悦颍诊治,这是一个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一看就医术甚是高明的老大夫。
在为依旧昏睡不醒的洛悦颍诊过脉后,寿大夫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先捋着胡须,沉思了起来。而这却让等在一旁的览琴更为心急,赶紧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她没什么伤病吧”
“哦,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寿大夫这才开口道:“只是这些日子来忧思过度,休息得很不好,又遇到了不小的刺激,这才会如此昏睡的。说白了,她只是需要休息而已。不过有一点却也奇怪,这症状虽然容易叫人昏睡,却因她心有忧虑,却很难入睡的。这应该是借助了外力吧”
“那就好,那就好。”见大夫都这么说了,览琴才终于松了口气。而寿大夫随后的一句,却让她心中有气,忍不住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一眼,杨震见了,只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寿老大夫却又道:“不过,这位姑娘本来身子骨就有些偏弱,这次心事太重,对她还是很不利的。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切忌不可劳神多动。老夫可以为她开个安神的方子,照此服用,十日内便能痊愈了。”说着便拿出纸笔,刷刷点点就开了一个方子。
在临走时,寿大夫又嘱咐一句:“就这位姑娘的情况来看,待到今天入更时分便能醒来,你们先为她准备些吃食与汤药吧。”
杭州府,巡抚衙门。
时已入夜,整座衙门此刻已彻底安静了下来。
如果把大明朝比作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必然就是个强迫症患者。因为这里的衙门上自六部,下到县衙,几乎都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的,这比起后世某国的乡镇府大楼或为白金汉宫,或为白宫,或为克里姆林宫的造型可就显得太呆板了。
作为杭州一地,乃至于浙江全省地位最高的衙门,巡抚衙门的规制自然也与其他衙门一样。也有大堂二堂等办公重地,只是规模上要比县衙府衙大着不少而已。
甚至就连大堂与二堂间的牢房,巡抚衙门里也是有准备的,只是很少有人能有如此待遇,住进规格如此之高的牢房中罢了。不过这回,这个空置了好些年的巡抚衙门大牢里,却住进了一名犯人。此人自然就是漕帮副帮主洛成章了。
因为久无人住,这巡抚大牢就显得比别处更是阴森潮湿,石墙上长着厚厚的青苔,还不时有蛇虫鼠蚁等在四下里活动。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作为阶下囚的洛成章却不见半点颓丧或是惊惧,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其实他除了被关在此地之外,倒确实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儿,衙门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更没办法在获得朝廷的意思前对他用刑,如此案子就只能先耽搁着,看之后的发展了。
不过洛成章的心里,可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被人如此算计,又因关进大牢而不知外面情况,他还是很担心帮中变故的。
“却不知振英他们能不能自保,还有那费尽心机把我陷害进来之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远在扬州的帮主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呢”一个个念头在这个安静的夜里纷至沓来,让他难以入眠。
突然,一个极轻的脚步声从前方甬道里传了过来,让洛成章闭起的双眼一跳。他可记得很清楚,今天的晚饭早已送来吃过了,在这大牢里当然没有夜宵吃。现在有人深夜来访,必然是为了案子的事了。
那人走到洛成章的牢房前,便是一声低咳:“帮主,你还真是悠闲哪,身陷囹圄之中,竟还能如此安睡,倒也叫人佩服。”声音闷闷的,似乎那人在隔了一扇木门与洛成章说话。
听得称呼,洛成章才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心头便是一跳。因为站在牢房之外的,竟是个鬼面獠牙之人,仔细再看,才发现这人是戴了个面具在脸上,这才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你是何人既然来见我,为何要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洛成章坐起了身子,微眯双眼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我既然能如此轻易来牢中见你,就同样可以轻易要你洛帮主的性命”那人语带威胁地道。
“哦,是吗”洛成章却根本不受他的威胁,依然衣服镇定自若的模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因为我对杀你并不感兴趣。我要的,是你手上的东西”那人说着一顿,“我想以洛帮主的精明,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这个我却猜不到了。我们漕帮虽然家大业大,但阁下能用万斤私盐和几千斤镔铁来构陷于我,想必是不会是因为钱财了。”洛成章已然猜到眼前这人就是陷害自己入狱的幕后黑手,即便不是首脑,也必然是其中的骨干。
“洛帮主,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装傻充愣吗我要的,是漕帮的账册、回水令以及那份单册。你若是肯说出它们藏在哪儿,一切都好说。不然”那人说着,状似威胁地又向前踏上了一步。
洛成章目光随着他的踏前便是一凝,随即就笑了起来:“阁下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想让我认为你是漕帮之人,可惜你还是大意了些。你是公门中人,所以你根本威胁不了我我是不会告诉你东西在哪的”
第一百三十章不速之客二
面具人一听洛成章这话,当时就是一呆,虽然没有承认,却已默认了这一事实。只是他的眼中此刻却也充满了疑惑,不知洛成章是怎么看出自己身份来的。他进来后无论措辞用句还是对洛成章的态度都表现得自己就是漕帮里的人,实在想不出在哪儿露了破绽。
洛成章也没有隐瞒这点的意思,便把目光落向那人的脚上道:“你脚下的是公门中人所穿的薄底快靴,我们漕帮里的人可从不会穿这鞋子。也正因为你是公门中人,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就摸进大牢里来,我说的不错吧”
“嘿,是又如何”面具人冷笑一声:“你的生死不一样操于我手。”
“错了,如果你是漕帮中人,我确实会担心你一旦达不成目的会要我的命,毕竟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我和夺取那些东西。但你要是公门中人,却没这个胆子了。我要是死在牢里,不说漕帮几十万兄弟一定会向你们讨个公道,就是官府怕也会头疼万分,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想你们是不会做的。”
那人再度沉默,显然洛成章这番话再中他的要害。半晌,他才拍手赞道:“好,你洛帮主确实不愧是江湖中的一代大豪,即便如今身陷囹圄,却依然有此判断,在下佩服。”说着一顿,却又狠狠地看向了他:“但你以为如此嘴硬不肯说,我们就真拿你没办法了吗你可别忘了,你的罪名几乎已经落实。如果没有什么变数,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不光是你一人,许多跟随你的忠心部下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