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石块砖头等物也时不时地抛掷过去,直砸得囚车周围的官兵也连连躲避,同时不断呵斥百姓不得继续如此放肆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些官员却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冯保的悲惨境遇,心中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虽然在冯保被皇帝迅速夺职之后,许多官员都上疏上表弹劾了冯保,但那不过是作为朝廷命官的本能反应而已,倒不是他们的内心真对冯保有什么成见。相反的,他们对这位冯公公却还是颇有些好感。
与他之前的诸多权奸相比,冯保在对待寻常官员上可要好了许多,更多是以同僚的身份与他们相处,从没有如刘瑾、王振等前辈们那样大肆迫害朝臣,做出诸多危及朝廷安定的勾当。相反,他不但自身学识不错,而且还与张居正这个首辅合作无间,让朝廷政局相对稳定,这功劳自是不小。
所以当看到这么一个其实是对朝廷有功的太监也落得如此下场时,官员们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表述才好。只能说一句,无论本心如何,奴才就是奴才,若妄想以太监宦官的身份来搀和朝政大事,下场必然会极其凄惨。
也正因为大家对冯保的观感并不太坏,对于他这显然要比刘瑾等前辈,以及魏忠贤等后人的下场要好上不少至少只是家破人却没死的最终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有官员还在暗地里跟那些押送他前往凤阳的官差们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一路之上莫要为难冯保。
在这许多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来送冯保最后一程的人中,杨震和杨晨兄弟却是最特殊的两个。他们混杂在人群中,看着冯保狼狈而去的囚车,也不禁一声叹息。
“二郎,想不到你当初所言还真就成了现实。你果然将他这个张居正最得力的盟友给赶出了京城。”杨晨直到这个时候依然有些难以相信这一切竟成了真。
杨震的心情也不是太过平静,哪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依然有所起伏:“说实在的,即便是我自己,到现在也有些恍惚,觉着此事太过简单。但仔细想来,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哦此话怎讲说实在的,你一个锦衣卫镇抚能够把权势远大于你的冯保斗倒,一定会在短时间里成为官场和民间的谈资,只怕你杨二郎的大名要被天下人所知了。”
“大哥,你真觉着是我凭着本事把他斗倒的吗又或者,你觉着我就是这次事情里的最大获利者了”杨震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家兄长。
杨晨先是一呆,旋即就想到了什么,眼神里也透出了异样的神采来。
杨震看到兄长的神色,就知道他也想到了什么,便笑了一下道:“虽然这一切都是我在推动,但若没有皇帝的首肯,我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手拿东厂和司礼监的冯公公。其实说白了,是冯保他自己做错了事,惹来了皇上的怨怼,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从身边赶出去,才会如我所愿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是冯保他自己咎由自取,再加上皇帝的圣意,才导致了这最终的结果。至于我,不过是起个推动作用罢了。只要冯保他依然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他对天子的态度没有根本性的转变,他的败亡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杨晨闻言先是怔怔地看了兄弟半晌,最终点头道:“想不到二郎你居然还有如此眼光,看事情比我这个深知历史走向之人都要透彻多了。对了,你说你不是最大的获利者,那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当然是当今陛下万历帝了。”杨震目光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这次他一举把冯保从宫里清除,身边就再没有了碍手碍脚之人,做事便能从容许多。而且经此一事,朝臣对他这个天子的态度也必然会有所改变。尤其是在失去了一个得力盟友后,张居正的势力必然会被削弱。而那些想要与他一争短长的官员自然会想到借助皇权与其明争暗斗,这对陛下巩固自己的权势有着不小的帮助。
“还有就是宫里的那些宦官了。以前因为有冯保的存在,他们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也不敢太过巴结皇上。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他们的出头之人也已近在眼前。虽然这未必是什么好事,但很显然,随着皇权的增加,他们的地位也会得到相应的提升。
“至于我,除了一点虚名之外,也就只是得到陛下的一些看重和赞赏了。至于现实意义上的好处,却是微乎其微。所以甚至可以说,在这事上,我算是获利最小的人了。当然,若是从长远来看,我获得的好处说不定是最大的。至少随着冯保的离开,张居正的力量已得到了极大的削弱,我便有了与他一战的可能”说到最后,杨震脸上的笑容尽消,只剩下令人心寒的凌冽杀意。
杨震列举了不少在冯保倒台后的获利者,但明显遗漏了其中一个人物。
当时间来到二月初,冯保的囚车已出了北方地界时,在一处略显破旧的小小驿馆之中,几名批着斗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在用银子喂饱那些个看守后,其中一名身形瘦削,脸色有些发白的无须男子就出现在了冯保的眼前。
当看到这人突然出现时,一路行来都如行尸走肉般的冯公公的目光突然就闪烁了一下。
“双林公,别来无恙乎”来人仔细端详了冯保半晌后,又满是感叹地啧啧叹息了一阵:“想不到一别数年,你我再见时竟会是这么个局面。本来,我还在想着怎么重新回到宫里,怎么继续和你斗,怎么把你斗倒,把你斗死,把你欠我的一切都拿回来呢”说这几句话时,他的目光力已满是怨毒之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双林公居然也有今日,而且这下场可比我当初要惨得多了。听说你的家人男的都被充军边关,女的则全被发进了教坊司中,啧啧,真是想去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哪。说实在的,幸好你我都是宦官,并无妻女,否则这滋味儿怕是更不好受了吧”
面对着对方的冷嘲热讽,冯保却依然木然地坐在那儿,连眼珠子都没有错动一下,就好像他完全已没有了知觉一般。
那人随后又滔滔不绝地跟冯保说了许多自己曾经的想法,可却没有得到半点反馈,这让他最后终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看来你这次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很不服气输给那么小小的锦衣卫镇抚吧不过你是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了,就让我这个老朋友来帮你报仇吧。对了,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了,陛下在把你发往凤阳后,已下旨将我重新调回京城了,调回到他身边了。所以你就在凤阳等着看吧,看我是怎么做的”在抛下这番话,以及一阵得意洋洋的大笑之后,那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甩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