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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是来过张府的,那时候这儿可是停满了各种车马轿子,有时连想走到门前去都颇为困难呢。两相对比,很容易叫人生出兴衰转瞬,恍如隔世的感叹来。

而这一切,却又都是拜自己兄弟二人所赐,这让杨晨此刻的心里更多了几分忐忑。尤其是,之前张居正对自己可着实不薄哪,若叫他知道了真相,他又会作何感想

但杨晨却是个磊落之人,他并不想隐瞒这一事实,哪怕因此会让张居正将自己看成敌人。所以他才会在兄弟打算来张府时提出一道前往,纵然心下有些犹豫,却也顾不上了。

在府门外等了一会儿之后,一名穿着管家服色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出来。在来到门前站定之后,他的目光先是复杂地在杨震身上定了好一阵子,这才抱拳道:“杨佥事,杨大人,两位请随小的进来吧,我家老爷已在里面等候二位了。”这位便是张家如今管着内外一切事务的张守廉了。

其实当听说杨震到来时,他也和那门子一样,是充满了敌意的,甚至都想招呼府中那些护院下人出去把人打走。但张居正却只是微微一笑,吩咐他去把人迎进来,无奈之下,张守廉只好强忍着怒气,出门迎客。

“如此有劳管家了。”杨震似乎看不到对方的怒意,冲其一笑,就和脸色略带紧张的兄长一道迈进了张府高高的门槛。

他们身后,几名锦衣卫也想跟随着一同进入张府,却被那门子闪身挡了下来:“我们张府的门岂是你们随意能进的。而且我家老爷也只准了杨佥事二人进去说话,各位还是在外面等着吧。”直到说这几句话时,他才有一点当初张阁老家门子的气势。

这几个都是杨震亲信的侍卫,一听他这话,眉毛就是一挑,便欲强闯。好在杨震适时地回过头来:“既然这是张阁老的意思,那你们就在此等候吧。放心,出不了什么事。”

几人对杨震的本事还是很佩服的,见他发了话,便低头答应一声,随即便退到了外边,如一尊尊石雕般站在了那儿。

而杨震兄弟,则在张守廉的引路下朝着里面走去。不过走在比以前看着要更先空旷的张府之中,总能看到一些下人拿异样或是满怀恨意的目光盯着自己二人,这让杨晨心下更感惴惴,似乎那些家伙会突然就扑上来厮打自己兄弟二人。

杨震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只是不断以欣赏的目光四处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端庄大气的宅邸,想着待张居正离开之后,这里又将换上谁当主人。

京城里官员的宅子只有少部分是买的,一般官员都是租赁。而像张居正这样的朝廷高官,他们的宅子却是朝廷或是皇帝赏赐下来的。在他们依然为官时,这里就是他们的产业,可一旦因为某些原因丢了官职,或是年老致仕,宅子则会被朝廷重新收回,然后给下一个官员使用。

一面想着这些,杨震兄弟走过了数进院落,终于在一处气派不凡的厅堂前站定了脚步。而这时候,厅门前,张居正正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儒袍似笑非笑地等着他们,一见两人道了,便上前一步,冲他们拱手作礼:“两位贵客到访,张居正有失远迎了。”

倘若是摆在以前,张居正若做出这等举动来,只怕那被他如此对待的官员会吓得倒在地上。但此刻,杨震却只是弯腰拱手还了个礼:“张阁老太客气了,我等不过同乡晚辈前来拜候一下您而已,可担不起你如此大礼哪。”

至于杨晨,则没有说什么,不过那弯腰行礼的模样,却比兄弟更恭敬一些。

“请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张居正一摆手,将二人引进了厅堂之中。随即,就有下人将茶水点心等物送了进来。

“原来你们二位还都是我江陵老家之人,若非你们这回提及,我都要忘了呢。”在坐定之后,张居正颇有些感慨地道:“仔细算来,我都有二十多年未曾还乡了。”

“张阁老一心为国,以至回不得家乡,更不能在父母双亲面前尽孝,实在是叫人钦佩哪。”杨震淡淡地道。但这话听到张居正耳里,却不那么舒服了,让他不觉一皱眉:“难道他们是上门来奚落我的么”

第七百三十五章促膝长谈中

见张居正神色微变,杨晨赶忙解释道:“阁老恕罪,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前来拜见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哦是么”张居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对杨晨,他倒是有几分信任的,但这个杨震,这几年来与自己的过节可是不少,自己落得如此境地也全然拜其所赐,要说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杨晨也看出了这一点,一时竟有些语塞了。倒是杨震,这时候反倒表现得很是轻松:“阁老觉着我这是来落井下石的那你也太小瞧我杨震了吧。”

“哼”用鼻子轻轻一哼,张居正脸上的不快之色才稍微收敛。但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必要再兜什么圈子了,便直接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们此来是何目的吧。”

“我们兄弟二人此番过来,一者是为张阁老你送个行,毕竟你与朝廷有诸多功劳,此番即将离开,我们身为大明官员,总得有所表示才是。”杨震平静地说道:“至于这第二点么,却是想和阁老你交交心了,想必您心里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杨震总是与你过不去吧。”

这一点还正好说中了张居正的心事,让他的神色陡然一肃,露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确实,在这几日里,这个问题一直都困扰着张居正。此前他因为诸事繁忙,所以没有把前后种种事情连起来仔细想过。但这两日里,在已卸下肩头的重担之后,张居正却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之前杨震无论是对付冯保也好,在江南和徐家为敌也好,看上去他似乎是被动的一方,但仔细深究一番就会发现,似乎他才是事情的主导之人。换句话说,他是有意去和这些人为敌的,再深入细想的话,张居正便赫然觉察到,他所以这么做,其根本目的正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无论是冯保还是徐家,都与自己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一旦他们出了什么差错,削弱的就是自己在朝中,在民间的力量,还有多年经营下来的威望,也因此被大量削减。

这么个推论,让张居正更觉奇怪,不明白杨震为什么竟要不惜一切地来算计自己。要知道当他和冯保斗时,还是处于劣势的,是凭借着种种机缘才能将之除去。而在江南,他也险些被徐家害死,他为什么非要冒这样的险呢

刚开始时,张居正认为这或许是小皇帝在背后指使的杨震。但随着深入地细想之后,这一判断却被他推翻了。万历还没有和自己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只从此番变故,就可看出他是希望留下自己的;而且,小皇帝也没这个心机,想出先剪羽翼,再攻首脑的计划来。如此一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一切都是杨震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