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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殿下不是在尚书台当差吗?前几日鸿胪寺卿来报说是司监照例修缮陵寝,发现废后尹氏的陪葬里多了一颗尧山白玉在府造册里没有记载,因尧山玉价值连城底下人不敢隐瞒,只有修书上报了。”康王妃扶着侧髻说道。

我换了双手托着茶瓯将它稳稳当当地搁在桌上,不动声色地斜眼去看她们二人的神色。

齐王妃尴尬地咧嘴一笑,道:“怕是从前伺候的人偷偷放进去得。”她不说废后,只含蓄简短地接了康王妃的话,当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康王妃嗤笑一声,说:“弟妹可知尧山玉即便是十年未必出得一块,听鸿胪寺报上来,那块玉凿成婴儿拳头大小,浑圆珠润,盈体雪白清透无暇,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上用也未必找得出这样水头的玉来。伺候的人?他们倒成了精也弄不来这样的玉。”

我觉得头上的穴道突突地跳,牵动了几条血脉般隐隐作痛,这个康王妃是真精明还是糊涂,在昭阳殿将这事说得没完没了了。

果然,齐王妃看了看我,面上掠过几丝顾虑和为难,却也压低了声音:“照这样说,按着典册一一查下去,这种贵重物品总不难查出处得。”

“谁说不是呢,人道玉可安魂,尧山玉又名安魂玉,能费这心思敢冒这风险得八成是与尹氏有旧情得,一道道查下去还能有跑吗?”康王妃面上浮起一丝讥诮,声音愈加尖细,“要我说,这宫里人惯会拜高踩低,什么照例修缮,还不是近来陛下想将尹氏迁回帝陵,那些监作平日不定怎么怠慢废后陵寝,一听这消息害怕了忙不迭地补修。”

她倒是挺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得。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自腹诽,这康王妃话忒多了,进了昭阳殿还这么没遮没掩,跟她那个夫君一路做派。

说话间,听得梅姑在殿外喊了声“皇后娘娘到。”我们三人忙各自起身理顺妆容俯身跪拜。

皇后在宫女内侍的拥簇下上座,一双染着绯红丹蔻的手信意搭在案榻上,缓缓道了声“起身吧,坐”。我们三人便由宫女搀扶着重又回榻席坐下。

一双凤眸含着秋光潋滟,慵懒散漫地扫了我们一眼,曼然道:“本宫今儿起得晚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我刚想说话,却被康王妃抢了先,她一双长睫似蝶翼般忽闪忽闪,笑靥如春风醉花般明媚:“是臣妾们来得早了,打扰娘娘安歇。”

坐于我下首的齐王妃已偏了头来偷觑我的脸色,我神色如常地侧身望着凤座上缕雕的祥云。果然,皇后将视线投注在康王妃的身上,淡匀了脂粉的面容好似笼了一张轻纱,看不分明神情,只见似笑非笑。

“康王妃好气色,当真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13章 少卿

皇后的话音落地,康王妃灿艳的笑容里掺了一丝得意,抬起玉凝脂素手抚摸了一下平坦小腹,面上流露出安详而温柔的神色。

我心说,不就是怀孕了么,在宫里都传了好几天,大概连昭阳殿墙缝里的耗子都知道了吧。

“前些日子臣妾殿前的杨树上总是有喜鹊在叫,起初还不以为意,谁知道竟是有这样的恩赐,当真是祖宗保佑。”

康王妃嫁与康王多年,膝下空空,这一番让她怀上了自然是高兴得如上了云端,人也跟着那一道降福东风趁势飘了起来。

我扶了扶玉石耳珰,神思迷惘,如扯出了几根缠黏的丝线,环绕着总也分不清明。

“祖宗保佑那也得自己争气”,皇后叹了口气,眉梢眼角透出些意味深长的神情似有若无地将我瞥了一下,“子嗣一事向来都是各自福报,说不清楚得。”

我立时挺直了脊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十分心虚。

正当我坐如针毡之时,内侍监求见,果真是将圣寿节当晚方辰殿夜宴的人员礼单送了过来。皇后捻起那一方红锦撒花的典册,走马观花似得翻看了几页,眼皮没抬只问:“那颗尧山玉查出来历了吗?”

捏在手里的衣纱松开,我不由得抚上榻案角,企图克制住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内侍恭敬回话:“调阅了内侍省的卷轴典册,清嘉元年上曲贡奉了一块尧山寒玉,据记载当时司制局将其打磨雕琢成了两块玉牌,并没有制过什么安魂珠。这是关于尧山玉最晚的记载,奴才们正往旧档里查着,暂时还没有眉目。”

殿内只有书页翻动的簌簌声,皇后低头似是极耐心细致地看着典册,默然许久才说:“本宫只是想起这事问上两句,毕竟牵扯到了陵寝,有礼部和鸿胪寺操心。”

内侍道:“陛下将此事交于大理寺来办了,今早沈少卿还来内侍省调阅过典案……”他说到最后偷瞄了我几眼。

沈少卿,便是我的兄长沈意清。新官上任,便得了个寻找陪葬品来历的差事,当真是有些不祥。我在心里胡乱地想着。

皇后终于将视线抬离了红锦册本,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内侍看了一会儿,但从我的角度她虽看着内侍目中神光却有些涣散,显然正将什么沉思了一番。

饶是康王妃,这会儿也觉出些不寻常的气氛,乖觉地缩在绣榻上,捏起一枚酸杏脯细致地吃着,再没说话。

这事儿到如今自是还没跟我扯上什么关系,我也只有一路装憨到底。

皇后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将红锦册本合上,扫了我们一眼,唇角边噙着笑:“虽是秋天了,日头却还毒着,本宫就不多留你们了,早些回去休息。”她将视线在我身上定了定,我坦然迎上以为她会留我,却也只是定了定,没再言语。

我便随着康齐二妃起身告退。

回东宫的路上我将尧山安魂玉的事思来想去了一番,觉得凭内侍省那几本点到为止的破册子怕是查不出什么,这事若想往我身上扯也颇有些难度。但唯一让我担心得,就是陛下为何要让哥哥来查这件事,他心底莫不是有了什么猜测?我捉摸着朝堂近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