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瞪着萧暘:“昨天跟你说的话是都白说了?你长没长脑子?”
倒是芳蔼先回过味来了,嗫嚅道:“我们是不是闯祸了……会不会害了五哥?”
我心中气闷,但又不想在萧衍的弟妹面前说太多不利于他的言辞。只心有余悸地冲萧暘道:“你如果当真管不住自己,就趁早请旨滚回封地。”
说完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揽过臂袖抛下他们往龙帐去。
虽说将他们两个训斥一顿,可我觉得心里越发闷,好像罩了一张细密织就的网,几乎喘不过气。将手抚在胸口沉定了好一会儿,才示意帐前禁卫掀帐,拖着曳地长袖走进去。
萧衍正将胳膊搭在龙案上,低着头,盯着案面发愣,见我进来本能地抬头,那一瞬目光流露出些许茫然的神情。
好像摘下了那阴沉谋算、城府深重的面具,一下子变回了那个有些智谋但别扭的少年郎。
他略显呆愣地看了看我,朝我伸出胳膊:“孝钰,过来。”
我依言过去,他搂着我坐在他腿上,轻声叹:“我有些累了……”我倚靠在他的胸前,慢慢说:“如果累了,就歇一歇,是人总会累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
我轻咬了下唇,“你是皇帝,有时需要狠心一点,才能坐稳了江山。”可是我仍止不住想,为了坐稳江山,他也会对我狠心吗?
萧衍伸手把我从他胸前摘下来,与我双眸相对,两簇星火闪烁,直看入眼底:“在你的心里,我现在是皇帝多一点,还是你的衍多一点?”
我一时有些愣,他却紧接着说:“不要思考,也不要怕我生气,就说你心底最直接的感受。”
“衍多一点。”只多了一点点。
萧衍恍然笑了,是如夏日夕阳般温暖的笑,那般柔和、澄净,连带他的怀抱都变得更踏实温暖。
---出了这样的变故,南苑自然是不能久待。待移交了叛军后萧衍便下令返还洛州行宫。卢守瑾率军回了闽南,可卢漱玉却留下了。
我实在猜不透萧衍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真得喜欢卢漱玉,可以堂而皇之地跟我提。虽然我曾经逼着他发誓不许纳妃,可这样的誓言本就是立于他的自愿之上,若是他不愿守誓言了,我强拦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他就是能沉住气,将一个妙龄花貌的女子留在身边,无名也无份。
这样想来,有时也挺无趣的。既然当事人都不急,我又何必过分放在心上,给自己平添烦恼,或许萧衍就是有些厌倦因循守旧的宫闱生活,贪恋这一点灿烂风景,那便由着他。
自萧暘和姜弥共同接管了叛军之后,两人明面儿上倒是没什么往来了。我正心想萧暘总算学聪明了,谁知没出几日他又捅了娄子。
起初只是有御史参奏萧暘,说他在洛州府邸私设灵堂祭拜罪人萧晠。没人拿这当回事,毕竟萧衍对萧晠的心存仁慈大家都看在眼里,灵堂私设便私设了,可大可小。可紧接着有人说萧暘暗中与卢守瑾留下保护卢漱玉的闽南属军将领过从甚密,开始只是一点细微的声音,岂料越传越真,渐渐有不可压制的趋势。
这个关口,萧暘竟正儿八经地上书请求纳娶卢漱玉为端王侧妃,自然是被萧衍驳斥了回去。但萧暘不死心,接二连三地上书,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渐渐便将‘端王求娶卢氏’传得人尽皆知。
我对这事起初就很疑心,越往后便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暗骂萧暘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第120章
姜弥与萧衍为了权势而君臣相争,他自然是不愿见到萧衍获得闽南卢氏的拥戴,更不愿看见卢氏之女入了萧衍的后宫,故而萧暘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是姜弥指使,惹出这般高调的风声,无外乎是想让人知道卢漱玉是端王看中的女人,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跟自己的弟弟抢人。
这样想虽合情合理,但我却有些别的担心,怀淑曾说过要替我解决这个麻烦,不知这些事情里他有没有牵扯进来。
关于洛州兵刃及两王造反的事已让萧衍对怀淑诸多猜忌,我真心不希望再闹出旁的事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
洛州天气渐暖,宫苑里盛开了大片的牡丹,姿容娇美,色泽艳丽,颇有国色天香的意态。
萧衍几乎是将朝政都搬到了洛州,看来近期是不打算回长安了。
不回去也好,许多事都还没有了结,若是这样走了,反倒心有不甘。
其余的事都好说,只是这个萧暘,非但没有听我的话小心行事、低头做人,反倒是蹦跶得越来越厉害。更有甚者,见萧衍不同意他纳卢漱玉为侧妃,便见天的来行宫里堵她,惹得卢漱玉直到萧衍跟前告状,萧衍干脆下旨不许萧暘踏进行宫半步。
以为不让他进行宫,这事就了了?真是低估了他锲而不舍的精神,萧暘干脆在行宫门口日日流连,仅是流连便也罢了,却让王府下人给他摆开极大的阵仗,哭天抹泪地说自己对卢姑娘一片真心,求皇兄成全。引得出入宫闱的文武百官侧目、议论纷纷。
我担心他这样闹下去,哪一天彻底把萧衍惹火了,出手收拾他。正想找个好时机来劝他,却先听萧衍说他要在溿云行苑设宴,同时宴请萧暘和卢漱玉。
对于萧衍这如神来之笔的安排,我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得不将妆容收拾妥当,硬着头皮赴宴。
溿云行苑是建在洛州行宫后的一座临水院落,地处幽僻,鲜有人至。就是行苑里例行伺候的宫人也比别处少了许多,大约萧衍就是看中了这份幽静才在这里设宴吧。
我和萧衍去摆宴的天泉殿时,萧暘和卢漱玉早就等在那里了,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楠木长桌,像是对峙天堑分隔两边的敌人似得,警惕地盯着对方。
萧衍撩衣坐下,看着他们笑了笑:“近来的事确实有些热闹,朕今夜设宴,就是为了给你们解决这桩麻烦。”
我将视线投向殿外,夜色空濛,漆黑的天幕间星辰绝迹,连月亮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亮的微弱。
因为圣驾至,院落中燃了许多宫锦红纱灯,缀在树干枝桠上,远远望去,犹如繁花开遍。
萧暘不自觉地挪了挪身子,刚要开口说话,被萧衍抬手制止:“五弟先别急着说话,还有一位客人未来。”
萧衍俊秀的面容挂着幽深的神情,那看上去很是随和慈爱的笑也隐隐让人觉得发寒,唇边有着精致美好的弧度,好像正候着一出好戏。
我当下便觉得不安,视线在萧暘和萧衍之间巡弋,突然发觉这兄弟两虽然脑子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性情如出一辙,时不时爱作妖,只不过一个只会作小妖,一个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是大妖。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萧衍口中的客人终于来了。由内侍引着,灿如红霞的宫灯撩出一片光晕,照亮了他身上如水般柔顺飘逸的天蓝色缁衣,玉带博冠,还有那半边乌铜金鬼面具。
一时有些头疼,轻捂着脑侧,见怀淑格外淡定地进来,长袖垂洒冲萧衍施礼:“贫道参见陛下。”
萧暘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乌黑的双眼滴溜溜转,怀淑不坐时他也不坐。
萧衍淡淡地瞥了一眼萧暘,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