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在捉拿朝廷逆贼,娘娘何必要劝,臣也是为了大周江山安稳。”
我瞧着士兵手里紧绷的弦,亮的骇人的箭尖,不动声色地说:“既是逆贼,该有刑部或大理寺的判决定论吧。既劳动了姜相亲自来抓,应是有陛下手谕和调兵遣将的兵符吧。”
姜弥稳稳当当地回说:“陛下如今不在长安,如何给臣手谕?”
我浅笑:“陛下不在,所以这一应军务都由姜相说了算,连缉拿逆贼都要您亲力亲为,原是陛下给了你监国理政的权力了吗?”
姜弥的容色一滞,倒像是面具破开般,显得狰狞:“他自是没给我的。你将陛下哄得团团转,把尹氏逆贼都包庇起来,是想怎么着?给他们翻案吗?”
我拿不准他知道多少,暂且不说话,冷眼看他。他却好像来了劲儿,“给你点脸,真以为自己能耍皇后的威风了?你爹当年都斗不过我,你?”他冷哼了几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一旁的赵煦听不下去,怒道:“还请姜相谨言。”
第140章
姜弥瞥了赵煦一眼,神情冷淡,好像才发觉禁卫已拥簇过来,问:“调遣禁军出皇城,本相想问问赵统领,可有陛下手谕?”
赵煦不言,姜弥笑道:“那就是没有。既然大家伙都没有,那就各凭本事吧,沈意清将季康子劫走了,亏得本相未雨绸缪,才没让他们逃出城,如今在一道门之隔,今日必得将他们一网打尽。”言罢,挑衅似的来看我,“娘娘,你若是舍不得这些逆贼,有什么话快些说,隔着道门,他们还是能听见的。”
店铺门户连缀相接,门扉紧闭,看上去还是安静,几乎让人怀疑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姜弥:“你口口声声逆贼,可他们到底是不是逆贼,你心里清楚得很吧。”
姜弥已让弓箭手上前,将店铺团团围住,晶亮的箭矢紧对着一处,严阵以待。我朝赵煦看了一眼,他挥手招上来紧随的禁卫,挡在即将脱弦的箭前面。
赵煦说:“姜相,您可看好了,这是驻守宫闱的禁军。”
姜弥不理他,看着我笑说:“娘娘莫非觉得我会怕禁军?或者说你觉得陛下还能回来?”仿佛一道阴风凄悱悱地刮过来,令我的脊背生出几许寒凉,默不作声地回看他。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了……姜氏两代忠君,哦,很快就是三代了,臣一定会好好辅佐太子的。”他枭利的脸上呈现出得意的神情,仿佛已胜券在握:“你这个时候出宫,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逆贼作乱,伤及皇后,不幸殒命,这个归宿你可还满意?”
赵煦已将手搁在剑柄上,煞气凛然地怒视姜弥。我淡抹地笑了笑:“宣水军才五万,你这么有把握?”
姜弥面不改色:“五万对上娘娘带来的三千禁军,有把握。”我拢了拢雪色狐裘,后退了一步,慢吟吟道:“那要是加上北衙六军呢?”
姜弥的脸色微滞,转而道:“北衙六军不会听你节制。”
我点头,轻飘飘地说:“可我有陛下手谕。”怕他听不懂,特意加了一句:“调遣北衙六军的手谕。”从袖中拿出黄色锦绸将字面对着他平展开,“是不是陛下亲笔?”
姜弥只掠了一眼,脸色阴沉,唇线紧抿着,周遭适时撩起几许声响,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随着扫了一圈,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我故作悠闲地将手谕卷起来,可手心去悄然地沁出一层薄汗。
“娘娘为了这些逆贼,不惜如此大动干戈,日后朝臣跟前,您要如何解释?为了救沈意清?还是为了救季康子?”
我望了眼天边绚烂的落日,幽然道:“你刚才是怎么给我定的归宿?”他双目陡然升起戒备,不可置信地看我,我继续道:“要如何解释?何必解释,姜相是为了缉拿逆贼反倒被贼杀了,本宫调遣北衙六军来救,可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双手缩在宽敞的狐裘里,暗自的,悄悄的发抖。
姜弥只僵立了片刻,断言道:“你是在虚张声势。同时调遣大批的北衙六军,我的探子不可能不来报。”像是骤然想通了,极为轻松地望着周遭人头攒动:“至多只有几千人吧,从你得到消息到赶过来,没有足够的时间调遣大军。”
我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但强撑着,淡然道:“有没有,真刀真枪地打一场,或许就知道了。”
姜弥紧盯着我的脸,像是要从这上面探寻出些端倪一样。转而冷诮笑道:“我现在真是有些佩服娘娘了,一会儿是摆出一副要杀我的架势,一会儿又仿佛胜券在握迫不及待要兴杀戮,我差点要信你了。”
说完,他抬起阔袖,指了指挡在弓箭前的禁卫:“皇帝陛下已数月没有音讯了,若能回来早回来了。你们是效忠天子,还是效忠这心怀鬼胎的妇人?现在让开,本相一律不追究,不然,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最后落个悖逆的名声,连累亲族都不得善终。”
那些禁卫仍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处,丝毫不动。
赵煦道:“相爷,您不必多费口舌了。禁军是天子府将,忠心天地可鉴。”
姜弥极端正地看他,“本相欣赏钦佩忠心之人,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不然不至于要死在这里了。”他挥了挥手,大片部军如乌云压镜般骤然围过来,禁军倒如散星一般被冲的零落。赵煦拔刀挡在我面前,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坠入西山,只剩了薄薄的一层绚色露在外面。
剑拔弩张之际,身后吱呦一声,门被推开了。
隆冬森寒的天气,意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襕衫,神情淡然地从深闭的门内从出来,轻渺地扫了一圈,冲姜弥道:“姜相不是口口声声捉拿逆贼,我自己走出来了,你还有何理由大兴刀兵?”
姜弥显然没料到他会唱这一出,愣怔了一会儿,忽而问:“季康子呢?”
意清的面容温润如昔,浅浅一笑:“他是濒死之人,再也成不了谁的威胁,姜相何必如此牵挂?”他略作停顿,道:“是怕他把当年的事说出去?如今这些事早已不是秘密了,当年在韶关你用了怎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尹氏,难道便只有季叔叔知道吗?”
我心中一咯噔,转头仔细看意清,他温隽舒缓的眉宇间隐没着深浓的哀戚,明明与我近在咫尺,却始终不看我。
他都知道了。
姜弥勾了勾唇角:“那么被暗害了自己全家的仇人亲手养大的滋味如何?要说沈檀也真是,既已做了恶人,还偏偏要摆出一副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