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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可是我的父亲已然是骑虎难下,面对着众人企盼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自然是咬着牙一力应承了下来。

待到众人散去,我的父亲大人才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他有些缓过神儿来了,拍着自己的脑袋,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一个月的粥棚,这是要多少银元才做得下来”

他在那敲着脑袋计算着,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要我说啊,这事儿都是您自找的,没人逼着您去发善举,是您自己非要把自己推到台上去的,人家谭先生家大业大,自然是出得起这笔钱,您呢是准备把老本都搭进去,然后一个月后,开始每天顿顿西北风”

我父亲踌躇半晌,说:“那依你之见呢”

我被茶水呛了一口,二十多年来,我都已经习惯了父亲说一不二的命令式说话口吻,从没听我父亲能和我说出“依你之见”这样征求意见的话,真是很不适应他忽然的这么不耻下问的态度。

我咳了半天才缓过来,说:“咳咳,依我之见,您赶紧去谭家和谭先生商量商量,咳咳,看看能不能把赈济灾民的时日减半,这样您还兴许能剩点安度晚年的钱。”

听我这么说,我父亲立刻板起了脸,说:“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馊主意这么丢脸的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那成您觉得丢脸,您要面子,那您就做好散尽家财的准备吧。”我不打算再和我这个死要面子的汉奸父亲,就此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这一辈子都被他的面子牵引着,没人能左右得了他,哪怕是他自己一旦涉及到了面子问题,他除了给自己挖坑,什么也做不来。

我父亲盯着我看了半天,说:“风凉话说够了你今天到我这干什么来了就是专门给我添堵的吗”

我放下茶碗,说:“您甭冤枉我,我可不是来给您添堵的,我是来给您送钱来了这是我们的一位长官要我送给您的一点心意,他军务什么的繁忙的很,就不亲自登门拜会您了,权托我代为转交。”

我把汪庭岳给的一封银元放到了茶几上,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我父亲叫住我,说:“这一点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你就这么走了,那明日开粥棚的事,该如何安排要是在北平也到好办,我四处筹借筹借,也能把事情办圆满了。可在这临勐,我人地生疏,你让我去哪里求借你身为人子,你总得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的父亲,自己惹麻烦上身,还能理直气壮的埋怨别人,我有这样的父亲,也算是我晦气的人生中最重要的烙印了。

我在客厅中打着转,心想着该去哪里才能借到这么一大笔钱,能够解决因为我父亲的面子问题所引发的麻烦。

我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分赃得来的三根金条,本来是已经交给黄文烈和他的那些赃款一并充作军资,可是现在看起来,恐怕是要拿出来先做赈济灾民的事。

心里有了托底的,我就安慰他,说:“您就着手准备吧,总算也是您做的一件好事,就当是替您赎罪吧,我下午就把钱给您送来。”

我父亲因为我话里带着刺儿,就有心发作,但是又听我说会给他送钱过来,一时之间,恼也不是喜也不是,只能坐在那一杯借一杯的灌着茶水。

我回到见龙湾,和黄文烈说了这个情况,黄文烈到是非常赞成我父亲的做法,他把我的三根金条拿给我,还问我:“开一个月的粥棚,这三根黄鱼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补充一些。”

我说:“差不多吧,他自己还有老本,再说也不是让他一个人拿这个钱,谭半城也会出一半。”

黄文烈感慨着,说:“谭先生真是云南商界的一面旗帜,他刚刚才向军部捐了一万银元,这又要开粥棚赈济灾民开,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是民族真正的脊梁”

我没时间迎合他的感慨,我拿着金条加上我手里的一部分军饷,又急匆匆赶回了临勐,我父亲看见金条喜出望外,立刻开始张罗着筹办各种事项。有了钱就好办事,买米雇人支起粥棚,米粥沸腾的香味吸引了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难民们,每天前来领粥的长队都可以排到临勐城外。

甚至很多都不是难民的本地人,也拿着碗到粥棚排队,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处在这样一个饥饿的世界。每天两餐的粥棚足足开了一个月,我相信这一个月的赈济,真的是可以帮助很多人摆脱眼前的困境,甚至会因此挽救很多很多的生命。

我的父亲因为这样空前赈济灾民的事情,成了临勐的大善人,现在在临勐街头基本没有几个不认识我父亲的。

安大善人,现在是临勐老百姓心目中,一个响亮而又温暖的名字。

第六十章 德月楼

安大善人如今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我估计在北平,老百姓就算不当面骂他,背后戳他脊梁骨的大有人在,那会像在临勐,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对他表示着尊敬,他在这里找到了存在感。

我虽然对我父亲一直心存芥蒂,但是他终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血缘关系的最后的亲人,我没办法真正做到对他置之不理。这世上最难以割舍的恐怕就是亲情了吧,因为他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即使是在一些是非面前,我们除了选择妥协,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月初的时候,我带着我的军饷和阿妮一起去了我父亲的家里,带着阿妮是因为我觉得有一个外人在场,我和我父亲在一起会感觉自然一些。

我们进去院子的时候,我父亲正穿戴齐整的要往外走,看到我的出现,他非常高兴:“看看这事有多巧,你今天不来,我都要去见龙湾去找你看来还真是姻缘到了,事事都这么顺利”

我听得莫名其妙,说:“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姻缘到了”

我父亲引领着我们回到客厅内,他看起来很是兴奋,双手不停的互相搓着:“有一桩天大的美事,我是正要找你说说唉,说起来我们安家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喜事了,这想来可能也是安家的列祖列宗在护佑着你”

我越听越糊涂:“您能别卖关子了成吗,怎么还把老祖宗都扯出来了这可不像您的做派,我记得您的行事风格一向干脆利落,现在怎么还学会吊人胃口”

我父亲沉下脸,对阿妮说:“阿妮姑娘你看看,有和自己爹这么说话的吗天天和一群大头兵在一起厮混,果然是学不到什么好”

我把军饷放到桌子上:“前线军务繁忙,我没时间和您在这拌嘴,阿妮,我们走。”

我父亲急了,追着我说:“有人看上你了”

我愕然回过头:“看上我”

我父亲说:“就是那位谭公”

我坐回了椅子上,等着我父亲的大喘气把事情说完整,我父亲很有些意得志满的样子,说:“谭公家有娇女,听闻也是一位知书达理,形容俱佳的大家闺秀,谭公很看好你,想要把女儿许配与你”

“不行”

“不行”

我和阿妮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反对可能还在我父亲的考虑范围之内,阿妮的反对让他很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