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物增进了感情之后,黄杰便也大着胆子问起了昨夜遇刺的事情。汤富倒也大方坦陈:“贤侄不知,昨夜那事起初老夫也觉得蹊跷,想老夫与卢通判的官声,断然惹不来什么替天行道的好汉,后来听那刺客示警。才知事出本府押司曹升一案。那曹升本是秭归县乡贡出身,在归州府任押司已经是十有七年之久了”
“前岁秭归至巴东一线官道遇洪崩塌多处,府衙授命与他修葺督监,他倒也勤勤恳恳,原本预计耗时至少半年的工期,仅用了四月不到便也成了。之前估算怕要用上十余万贯的物料工费,最终善后盘算下来,也才花了八万贯有余,此时当时还录入了秭归县志,谁成想时隔两年。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也”
“前不久,卢通判取来路考验看,发现其中错落颇多,便让属下书吏拿来司薄核查,这才发现当年修葺官道一时,却有万余贯虚账核算有差,便叫来曹升查问。曹升来后百般推诿,令卢通判勃然大怒,便也叫人打他板子,听说也才二十大板。谁知那曹升气急攻心竟是当场殁了,这才惹出的事端。”
“不过,当时老夫与卢通判便在现场,一开始也是认为曹升是因气急攻心而殁。可是也就在命了仵作将他收殓之后,却听仵作来报曹升并非气殁,而是服毒身亡的。”
黄杰一直默默听着,直到汤富说道此节,方才惊讶道:“汤老大人,仵作可曾查出这曹升服的是什么毒是受刑之前服下还是受刑之中被人灌服”
汤富听了抚须对黄杰笑道:“那秭归县的仵作连个尸格都写不好。只是用银针探喉发现有毒,至于是什么毒,是否自服,或是受人灌服,却是无法查之。因此老夫便与卢通判会商之后,命人将曹升一家九口都下了狱,却是暗中叫人保护起来,以防被人加害。”
听了汤富徐徐道来,此案的来龙去脉倒也清晰,万余贯的虚账亏空正是曹升死因,而他事发之后直到受刑这才毒发身亡,明显也不可能是自行服毒,因此显然被人灌毒的可能性较大。
只是,黄杰听完之后,也是踌躇起来,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转运使,而所谓的御敕官道使一职,职权更是只在修路方面,此外那刑侦破案也非他强项,此事他还真没有插嘴的余地。
倒也是在这时,在黄杰身后站立的展超与花容使了眼色,花容会意之后便开口道:“叔叔莫非忘了,展超也是仵作出身,最善验毒,不若叫他前去验看一番”
黄杰闻言看了展超一眼,又转脸来向汤富道:“汤老大人,小侄还真是忘了这位展超展护卫,本是峡州捕快,正是张观张老大人引荐与小侄来做护卫,听说也是有些本领。”
听闻涉及张观,汤富便也道:“既是张兄引荐与贤侄,必然有其所长,不妨一试”
当即汤富便唤来下人,引了展超前去衙门殓房,而后也引了黄杰去往后堂花厅,摆酒叙话。
摸约过一个时辰,展超便也转来,只听他禀报道:“回禀二位大人小人已经验出,那曹升所中的乃是鸩毒,且验出他肺中亦有毒相,因此敢做断言,他乃是被人灌毒而亡。”
汤富听了,也是惊疑道:“鸩毒为何当时不见他有中毒之相貌”
展超知他意思,忙答道:“大人不知,常人服下鸩毒后,十有都不会七孔流血而亡,至多数个时辰内会在或双眼、或双耳、或口鼻渗出些许毒血来,而曹升被人灌毒前后却是受了板子,躯体受创之下血气流动更快,药力入血攻心甚急,所以毒发身亡时瞧起来更像是怒急攻心而亡。”
汤富便问展超道:“既然你已经查出曹升所中之毒,可能破了此案”
展超却是摇头:“说来,那日审问曹升,大人与通判具都在场,且至今日大人已经知道曹升中毒之事,并将曹升家人下狱保护,却还破不了此案,便知真凶难辨了。可是当日问案行刑时,府衙三班具都在场”
汤富便也点头,苦笑一声道:“唉这可如何是好此事思来想去,老夫也是委实不安,这帮凶人既然敢当着老夫和卢通判的面灌那曹升毒药,指不定哪天便敢来灌了老夫”
卷四 蜀道难 第三百二七章 妙计
费时半日,黄杰也算是把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
似乎,就是当初修葺毁坏官道的这么一个工程项目上,这归州府里的部分人吃下了万余贯的工程款,如今那通判偶然来查的时候,这些人怕被曹升咬了出来,便敢当着汤富和卢勋的面给曹升灌了毒。
案子倒也简单,可要破起来可就难了,这明显是一起窝案,真要严查起来,只怕一番查拿下来,届时归州府衙只怕连堂都升不了。而且指不定逼得急了,这帮人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到此处,黄杰突然想到花容与他报知,展超透露的消息,说是伪装黑箭侠的那人是曹升三女儿的准女婿,且还被城隍司的人拿了。不由心计一转,便道:“如此说来,此事别有蹊跷,汤老大人又如何断定那仿冒黑箭侠之人,是真示警假行刺还是真行刺假示警小侄听说,他虽有两箭偏失,可还是有一箭险些伤着了卢大人。”
汤富闻言一愣,半响也没搭上话来,因为仔细思索起来,这如何分辨真行刺假示警或真示警假行刺,还当真是个问题
好一会,汤富忽然抚掌叹道:“此案,莫非从此成了悬案,触碰不得”
黄杰也不搭话,反倒是起身叉手扬声道:“汤老大人如今天色已晚,小侄见老大人疲乏,还请允了小侄先行告退改日老大人身子算来,再来小侄出叙话便是”
汤富闻言一愣,却很快抚掌笑道:“好好允了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当即黄杰便也领着展超、花容和一般随从出了府衙后堂,便也直回了驿馆,路上还是展超寻机问道:“大人,方才你可是暗示那汤大人,只怕他那后堂之中也有耳目”
谁知黄杰却是看了展超一眼,身子忙偏开少许,皱眉道:“展护卫,你方才行事之后。可曾净手”
展超当即脸色一红,忙道:“自然净过”
黄杰却还是皱眉,道:“那就肯定不曾净身了,回去之后便要驿卒与你艾草烧汤沐浴。花大郎。你回去之后找万姨娘支二十贯钱,量了展护卫的尺寸找成衣铺子制三套新衣,今日他身上的穿戴皆都弃了”
花容听了嘿嘿一笑,忙道:“俺理会的是否鞋袜也与他多备几双”
黄杰当然听花容说了展超是个小足的事情,知道花容这是故意戏耍。便也不理他,又道:“这曹升之死,可是大祸事想来万贯钱财也不算多,归州府衙三班怕也有百余人之多,一人至多分个百贯,该犯不着杀人灭口,只怕其中还有些俺们不知道的隐情。且不说俺如今又不是来此为官,就是个路过的而已,就算叫俺当真做了知州,这等案子也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敢较真啊”
花容听了,便也一边挤眉弄眼的盯着展超直做鬼脸,一边笑道:“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