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精兵,郭达他们冒险潜入驿馆无异于自投罗网。
傅念君回去之后,先看了字条,是郭达写的,他不敢写落脚处,只隐晦地传递给她信息,让她先去萧凛府上。
傅念君立刻明白过来,拜她所赐,萧凛近来要接待上京前来的内监和官员,为着杀了耶律弼一事,他不能对皇帝的人稍有怠慢,而加之宋夏战争,宋朝来使即将造访,城内外百姓也多有流动,萧凛只有最近才无法把个幽州城把得像铁桶一般。
她去萧凛府上,就有机会出席人多的场合。
人多则乱,其中才有机会。
傅念君心中稍定,将那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烧了。
她唤来侍女,让她们替自己取一个香鼎来。
侍女有点忐忑,怀了身子的女人还能点香吗
傅念君早就寻好了借口,说是奉囯寺里求的佛香,点了安神助眠。
她让她们这一晚不要打扰自己,也不用叫起。
两个侍女知道这位夫人脾气古怪,何况她们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给萧凛做耳报神也不敢。
傅念君将回梦香在床头燃起。
袅袅青烟,带着一股十分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想到了上一回自己梦到的情形
两个线索,一盆欧家碧绿牡丹,还有一个叫自己娘的孩子。
第620章 再梦
傅念君不太做梦,每次做梦却都能给她心情带来极大的震撼。
上一回,通过“欧家碧”那盆今后才会问世的绿牡丹,她便确定,自己梦到的并非是生死轮回中的“前世”,而是因为某种因素与现在的她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她”的人生。
在那段浅短的梦境里,她是一个有资格带着各位女眷办一个奢华盛大的牡丹宴的夫人,还有一个五六岁左右、活泼的儿子。
“她”应当拥有着一个完满幸福的家庭。
再次入梦,傅念君并不意外自己又重新来到了这个梦境。
毕竟对于她来说,保存着傅宁女儿“傅念君”记忆的那段人生,并不算严格意义上她记不起来的前世。
她只有梦到“她”的人生的时候,才会充满了不确定。
傅念君此时正靠坐在临水敞轩里的鹅颈椅上,手上拿着鱼食,正在一点点喂池子里的鱼。
而她身边正有细柔的女声在说话:
“娘娘,这池子里的锦鲤都被您养得又肥又大,怪道太子殿下常常说要捉了它们吃呢”
四下跟着响起一片笑声。
娘娘
太子殿下
傅念君在心里立刻就确定,也非常快地接受:
原来她是皇后了。
水面上的倒影虽然不清晰,但是还能看清几分,她依旧是她,熟悉的脸,只不过年岁要大些,头上的钗环更是多了几分华贵。
张天师的道行比祝怡安高,自然这次的回梦香也不同于上一回,傅念君看在眼里人和物不再似蒙着一层薄纱,清晰无比,身体也行动自如,并不似上回,只是断断续续的瞬间,且没过多久她就被拉回了现实。
“娘娘,您怎么了”
身边的女官气度优雅,面容温和,只是有些面生,傅念君侧眼看到她身后一个宫人,却有几分眼熟。
像是仪兰,又有点不太像。
还没看仔细,突然此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一堆宫娥内监的簇拥下沿着长廊跑了过来。
“娘、娘”
那孩子一边喊着,跟着杏黄色的小身影就飞扑过来。
傅念君伸手一把搂住了他,柔软的小身躯让她心底泛起无限柔软。
孩子在他怀里抬起了玉白的小脸。
她知道这是上回梦境里见到的那个孩子,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眼睛和周毓白一模一样。
长长斜挑的凤目,如今年岁小,看起来便大一些,此时正闪闪发亮地盯着自己,而鼻子和嘴唇则有点像自己。
他小嘴撅起,伸出手来,对傅念君抱怨:
“今天太傅打了我的手心两下,你帮我吹两下好不好”
傅念君摸了摸他软嫩的小手,对他笑了笑。
“太傅说我荒废学业,爹爹也不帮我,昨天明明是爹爹说要带我去看小马驹,我才没背书的呀。”
小小的人爬上了傅念君的膝盖,倾诉着他心底大大的委屈。
傅念君见左右之人都含着笑,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正想抱着他说几句话。
“娘娘,是官家过来了。”
刚才的女官又凑在傅念君耳边通报。
傅念君眯了眯眼,看到一个穿着绯色常服的挺拔身影在长廊上不急不缓地步行而来。
傅念君只觉得一颗心不安分起来,隔着这么远,她也知道是他
她从未看过周毓白穿红衣,这象征是至高无上身份的正朱色,却比她想象的更适合他。
周毓白缓缓走近,傅念君膝上的孩子跃下去,对着已经到面前的父亲撒娇:
“爹爹你坏,你不喜欢澄儿了,你让太傅打我掌心。”
傅念君正定神痴痴望着自己想了多日的人。
他看起来比她见惯的他年岁大些,眉宇眼梢依然是她所看惯的清俊,只五官线条却似乎出落地更深刻,气质也更沉稳,许是这身衣裳的作用,身上多了几分属于九五至尊的威严。
她觉得有点陌生。
周毓白此时正抬眼看在她,眼神交汇,傅念君避开,她只觉得他这一眼却有点奇怪,视线再回来,他已经低下头对儿子说着:
“你外祖父要打你手心,就是我也不能说什么,澄儿,是你自己没有做好功课,惹得外祖父和舅舅不高兴,你乖些受罚,若是还不服气,爹爹就只能送你去你舅舅那里,和你表哥一起念几日书了。”
他的声音语气是傅念君习惯的清泠和从容。
他用这样的口吻来教孩子啊。
傅念君想明白,原来这孩子嘴里的“太傅”是傅琨
澄儿嘟了嘴,不满地回到母亲身边,又想爬上她膝盖求安慰。
“不要胡闹。”
周毓白制止他,“你娘会累。”
他低语温柔,让这世上无论哪个女人都会心甘情愿丢盔弃甲。
傅念君眼前多了一只手,来自于她的丈夫,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还会这样温柔地来搀自己的妻子。
傅念君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被他从鹅颈椅上拉起。
鼻尖是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傅念君突然有点眼热。
多少天了,她一直想着这个味道。
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她的手便环上了他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贪婪而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
周毓白被她抱住,反应却是一愣,然后手心抚上了她的后背,说着:
“怎么了这是终于不想和我置气了”
傅念君看不见旁边人的表情,但是澄儿反应却大。
他捂着眼睛,正叫嚷着:“羞羞,爹娘羞羞”
周毓白的手移到她腰间,轻轻地将傅念君推开些,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笑了笑,说道:“你看,叫澄儿笑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