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护卫军,随后凝视两千京军,目中的冷意如料峭的春寒一般。
“本王差点忘了,你们原本是京军,也罢,有不愿做越府护卫军的请出列。”
说这话时,朱祁铭面无表情,神色淡然,两千护卫军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众人选择出列与否全凭本心。一阵蹄声响过之后,就见两千京军悉数出列,竟无一人留在原地。
护卫军里顿时嘘声一片。
“既然不愿做越府护卫军,那便是说圣旨也管不了你们本王更是管不了京军,尔等即刻离开营寨,自行其便”
冯铎策马近前,“殿下,皇上下旨”
“啪”
但闻尖厉的鞭声骤然而起,身着便装的冯铎滚落马下,身上的衣袍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破絮随风飘拂。
冯铎爬起身来,一脸愕然地看向朱祁铭,“殿下,洒家是监军太监,您如此行事,就不怕皇上究问么”
“啪”
这一鞭抽得冯铎皮开肉绽。“殿下”
“啪”
这一鞭下去,一道齐耳的血痕顿时挂在了冯铎脸上。
朱祁铭住了手,冷视冯铎,“放眼天下,亲王护卫军中何来监军太监要设监军太监也行,那便一视同仁,给所有的亲王护卫军全都派驻监军太监以半柱香功夫为限,速领两千京军离开营寨,你若有血性,不妨另择营地驻扎,此后尔等与鞑贼是战是和、是生是死,一概与本王无关若无血性,领着两千人马滚回京城好了”
两千京军早已胆战心惊,还没取行李就灰溜溜地离营开溜。冯铎还想说什么,见朱祁铭将马鞭一扬,便忍痛狂奔过去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唐戟缓驰过来,“殿下,那些杂碎正事帮不上半点忙,只会添乱,撵走他们也好”
唐戟这番不痛不痒的话显然无法平息众怒,就见王烈霍然拔出刀来,“殿下,咱们在这边与鞑贼浴血奋战,那边却有奸佞在背后给咱们捅刀子,发兵吧,殿下管他是谁,不让奸佞伏诛,咱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石峰振臂高呼:“发兵殿下,附近村寨不乏习武者,他们对殿下仰慕已久,只要殿下登高一呼,即可募集数千精兵,再发出讨贼檄文,必有无数志同道合者群起响应”
朱祁铭顿感热血沸腾,猛然拔出宝剑,就想发出必将石破天惊的一声号令,这个时候,太皇太后生前的吩咐在耳边回响。
“你的命属于大明”
一时间,他眼中泪光滢滢,归剑入鞘,转身一路狂奔,跑回营房跪在地上。
“皇祖母,您在天上看看人间,都在罔顾大义,难道只有孙儿的一条命属于大明么”
暮色即将降临涿鹿山,天气闷热得有些反常,无时不在的山风不知何时歇止了,遍野的草木纹丝不动。
凌虚道长提着一个竹篮,猫腰穿行在密林中,生怕弄出一点响声来,不时扭头张望一番,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钻入一处低矮的木棚,放下竹篮,拨开一片浑似墙壁的木板,微亮的天光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她赫然就是吕夕瑶
此刻,吕夕瑶身上裹满了绷带,双腿上了木板,仰躺在那里,面如蜡纸。
凌虚道长俯下身来,轻唤道:“夕瑶,夕瑶。”
吕夕瑶眼皮微动,如梦呓般喃喃道:“道长,快去救他,快去救他”
凌虚道长眼睛一红,“这孩子”转身从篮中取出一个木碗和一个药罐,端起药罐往木碗里倒满紫色的药汁,而后一手端碗,一手掌勺,极有耐心地往吕夕瑶嘴里缓缓喂药。
远处传来细微至极的口哨声,凌虚道长身形一顿,俄而放下碗勺,拔出长剑,快步出了木棚,扳动树枝将木棚遮严,而后顺着林间小道往东奔去。
她玩熟了引贼人兜圈子的游戏,故而面对突发的贼情仍不失从容。直到跑出里许,她才放开手脚,不再顾及奔跑时是否会弄出动静来。
冷风乍起,但见空中乌云翻滚,今年的第一场雨即将降临涿鹿山。
算算路程,这里离木棚应该有数里之遥了,凌虚道长钻出密林,在一片寸草不生的石坡上驻足。
暮色笼罩着周遭,一阵悉索声响过之后,隐约可见数十条黑影向这边飘来,像天上洒落的乌云。
素来不愿伤人的凌虚道长抖抖手中长剑,身形一荡,无比轻盈地朝黑影飘来的方向掠去。
当空中最初几点雨滴飘落下来时,乱晃的人影中接连响起哀嚎声,转眼间就有十余名黑衣人躺在地上,抱着右手手臂痛苦地打滚。
骤雨潇潇而下。最后一声哀嚎穿过雨幕,飘向四野,片刻后,天地间只剩下狂风暴雨声。
第三百一十四章 裂隙
三千多名护卫军全都跟了过来,相继下马徒步登上石阶,将朱祁铭的营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营房大门紧闭,里面寥无声息,王烈等得失了耐心,朗声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只要您一声号令,在下等人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所有的护卫军齐声怒吼,汇集的声浪如惊雷一般,响彻云霄。
阿香等十九名娘子聚在不远处的高坡上,阿香喊道:“越王殿下,龙门川这边的村民无人不知殿下的大名,大家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只有殿下的护卫军是在真心保境安民咱们这些越府护卫军的女眷没有别的本事,但只要回到各自家中传讯,必有成千上万的农家子弟前来投奔殿下”
“请殿下下令”石峰几乎是在嘶吼,“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吕小姐着想”
吕夕瑶朱祁铭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震,呲牙咧嘴站起身来,紧走几步,砰的一声,一把掀开营房大门,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沉沉地走到众人中间。
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浓烈的火药味,只要冒出一点点火星,整个大地都将爆燃。
滴答的蹄声一路响来,五骑人马出现在了山脚下,当先一人正是越府长史司长史欧阳仝。
欧阳仝勒住马,顺着石阶一路缓跑上了山坡。“殿下,有吕姑娘的消息了”
朱祁铭顿感身形为之一轻,似有柔风拂过心田,浑身的狠劲消去了一大半,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