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指望着安若溪这尊活菩萨能在佛祖面前替他全家多多美言,以保佑他全家早日团圆,并没想要收他们的船资,待把李浑那块玉佩接在手中一摸挲,但觉温润滑腻,低头看时,却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虽有些动心,却仍坚持着把玉佩交还给杨广,声明自己但求活菩萨保佑自己全家早日团圆,情愿一文钱不收,白渡杨广一行连人带马过河去。
安若溪因不忍心要老船夫白忙活一场,走上前,从杨广手中要回那块玉佩,再次塞到了他手中,诚恳地劝抚他道:“老人家,这块玉佩也值十几吊钱了,你暂且收下。你既有诚立礼佛之心,我想佛祖会保佑你们全家团圆的。”
对老船夫来说,此时安若溪说话比谁的话都灵光,他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掌中,趴倒在地,就要向安若溪叩头道谢,被安若溪急忙扶住了。
“老人家,你偌大的年纪,我一介女流之辈,可承受不起你这一拜。要拜你便到庙里去拜真佛,可千万别被假菩萨给骗了啊。”
老船夫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了话,不是得罪了眼前这位活菩萨,就是开罪了先前要他交纳供佛钱的那位菩萨,只默默回身牵起安若溪骑坐的那头青驴,带领杨广一行向孟津渡口走去。
老船夫独自一人划桨,在大河两岸足足来回往返了六七趟,直至天过晌午时分,才总算把杨广一行五人五骑都送到了大河北岸。
昨天还曾嚷嚷着要从老船夫手中夺下小船,自已划船渡河的张须陀望着累得满头大汗的老船夫,也不由得暗自感叹道:那块玉佩送给他充做渡资,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一行人在大河北岸与老船夫抱拳而别,各自翻身上了马,径直向西北方向走了下去。
由于昨晚在土地庙中听了江陀子对关东等地有人于民间鼓动三十六揭缔腊月初八齐聚长安庆贺佛祖修行成道一事的详细分析,杨广对这件事格外关注,因此一路行来,但凡吃饭打尖时,总不忘记有意向当地百姓打听可曾听说过有这回事。
一连五六天下来,令杨广心惊不已的是,虽然如老船夫所说,关东、中原一带的丁壮男子大多被朝廷征召去了西疆,沿途人烟稀薄,且遇到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可每当杨广向他们探问起三十六揭缔来,这些当地的百姓无不表示出极大的敬畏和顺从。显然,在他们心目中,都把三十六揭缔以及那位招揽起三十六揭缔的手持铁杵的菩萨当成了能帮他们实现全家团圆梦想的精神寄托。
与之前未出潼关时从杨尚希嘴里听说的那位菩萨有所不同,关东这位自称是韦驮天尊的菩萨没有直接串连各地的百姓结伙结党,灭杀胡人,却比关中的那位菩萨活动范围更广,直到杨广一行从东都赶到五百里外的汾州时,仍能从当地百姓口中得到有关三十六揭缔的讯息。
倘若关中、关东是同一尊菩萨,那么这个人的号召、煽动力也恁强了些;如果关中、关东不是同一尊菩萨,那么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会不会是一样的呢。
十天后,策马进入汾州城时,杨广犹在惊叹于这件事。
因杨广等人是在东都无意当中发现了身后有段达率人追赶,才临时决定改变既定的路线,折向西北,从关东直接赶往骠骑营大队人马必经的汾州,依江陀子的估算,他们到达汾州时,骠骑营大队人马应该已过汾州,继续向并州方向前进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几个人这么一折腾,既落在了骠骑营大队人马身后,同时也不如从洛阳直接北上,走潞州赶往并州的段达等人走得快。
好在距离杨广于出长安次日悄悄溜出长乐驿前,在托鲜于罗转交给段达、鱼俱罗的书信中,与他们约定在并州郊外的灵石会合的日期还有将近十天的功夫,依目前的脚程计算,他们还不至于误了与骠骑营在灵石会合的日子。杨广等人便在汾州城中稍事休整,补充了一应所需,才从汾州出发,前往二百里外的灵石与骠骑营会合。
出了汾州城继续北上,杨广发现这里与汾州以南迥然不同,不但路上的行人明显增多了,而且汾州以北的百姓大多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三十六揭缔,十八罗汉这些个人和事。
哦,原来菩萨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关中和关东的中原一带啊。
同时,江陀子和安若溪也察觉了这一现象,不过,据江陀子说,这很有可能是前朝武帝攻灭北齐后力主灭佛带来的结果,汾州以北作为北齐原先统治的核心地带,灭佛力度最大,现如今当地的老百姓都已经没人笃信佛教,菩萨又怎能大显神通呢
第282章 佛在长安寺中
尽管杨广和安若溪都觉得江陀子所说不无道理,然两人私下交谈,仍然认为这可能并不是汾州以北民间再不见有人以佛家名义煽动生事的主要原因。
“王爷,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了残师姐为何会了解关中一带杀胡寨的那么多事,再和咱们在出关前后听说的这两尊菩萨联系在一起,或许你当初的判断是对的,极有可能此事的根源仍出在长安城中不知哪座寺庙当中。”
听安若溪再次主动提到了自杀身亡的前朝皇后朱满月了残,杨广好奇地反问她道:“依你说,了残会不会是受人胁迫,无奈之下才寻的短见呢”
安若溪摇了摇头:“我先前告诉王爷的,都是实情。了残师姐自缢前的那几天,我从早到晚都在寺里的藏经阁抄写经书,很少和她见面,直到她死后,我才担心她是为人所害,被迫寻了短见,故而派坠儿回府禀报了娘娘和王爷。”
“想当初我曾有心要你充做我在万善尼寺中的内应,协助彻查可能潜藏于寺中的奸细,你在寺外的小树林里指点我回过头去,细查石屋院,结果果然有了极大的收获。”经过潼关那个缠绵悱恻的夜晚,杨广已经视安若溪为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因此除有意回避提及“雁巢”和关自在外,对其它查案的事都不再向她隐瞒,边和她并辔而行,边轻声向她解说道,“可如今,你为何又怀疑在长安的某座寺庙当中,可能潜藏有暗中作乱的奸人了呢是因为咱们遇到的这两位菩萨吗”
安若溪凝眉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主要还是因为了残师姐的死,让我一直怀有疑心。再加上咱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更加使我确信,王爷当初的判断很有可能是对的。”
杨广当初怀疑万善尼寺之中潜藏有南陈的奸细,主要是根据夜查石屋院时发现的那条通往寺外小树林中的秘道得出的推断,并无其它更多的凭证,此时听安若溪如此作答,不禁用惊诧的目光撩了她一眼,问道:“何以见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