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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6(1 / 2)

,惩奸除恶,解救父老乡亲”

他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荒诞至极

曾经,他做梦都盼着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做一个大侠,那是燃烧他整个青春,也毁掉他整个青春的梦想。如果当初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他愿意死上一百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撼恶人的钢刀利剑,用自己的鲜血淹没他们,叫他们畏惧,用自己的意志击垮他们,叫他们颤栗。

如今,这样的机会终于摆在了他的眼前。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命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注视着他,嘲笑着他。

很好,总算是有机会惩奸除恶了。然而,他自己就是这个奸,就是这个恶。

虽然,是他劝龙爷留下了枣花庄村民的性命。但,逼问他们、毒打他们,这些事情,他张岳一件也没少干。

谁能教教他,林少歌的请求,他该怎样面对

他感受到了宿命的力量。

眼前的年轻男人,仿佛变成了他自己那个年轻的、满腔热血和正义的自己,正向着如今一身污垢的他伸出手来。

年轻的他说事在人为,只要有心,都是回得了头的。

这是上苍终于开了眼,要来点化他了吗

可是,如何回头

他仰望着天空,直到将泪意尽数收回身体里面,这才慢慢低下头来。

这时,张岳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将他的心神重重拽向黑暗深处。他正要挣扎时,耳旁乍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喝问

“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

这个声音其实一点都不响亮。听在旁人的耳中,甚至有点慵懒的、玩世不恭的味道。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简直可以算是诡异。因为

张岳听到这个声音,竟然如遭雷击,从马背上飞扑而下,双膝重重落在黄土地上,整个人跪坐着,浑身颤抖,两个手掌平摊在膝盖上,仰着头,哆嗦着嘴唇望向他面前的年轻男人。

他的几个弟兄以为他遭了暗算,冲到他身前拔出刀,指向林少歌。

然而当他们小心地回头查看张岳究竟哪里受伤时,才发现他一脸虔诚,两只眼睛闪耀着泪光,然后眼泪就大股大股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落到他面前的黄土地上,很快就汪成两小滩,又向中间聚拢,连成了一片,随即,张岳扯着嗓门大声嚎哭起来。几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他们和张岳出自同一个村寨,张岳被银虎带走时,他们还是黄毛小儿。后来,张岳的故事渐渐流传开来,他们知道自己寨子里出过一位大英雄,身陷匪窝,宁死不屈,连那些丧尽天良的土匪都被他的气势震慑,数年不敢杀他。

也有另一种说法,张岳其实练过铁布衫,刀枪不入,那些土匪想尽了办法都杀不死他,只能做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把他关在百丈悬崖之上。

总之,张岳是寨子里每一个孩子心目中的大英雄,还带着传奇色彩。

后来江东的天地都变了,正当大伙儿垒起高墙,每日提心吊胆防着盗匪上门时,张岳回来了。他带着他们加入了龙爷的“起义军”。

什么大是大非,和平头老百姓其实并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只晓得张岳是个大英雄,是个大好人,跟着他,一准是对的。

而现在,这个刀枪不入的、正直勇敢宁死不屈的大英雄,跪坐在一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甚至还长得很漂亮的后生仔面前,哭得就像一个刚刚出生就遭遗弃的婴儿。

稚气、迷茫、仿若新生地嚎哭。

又像是经历了无尽的委屈,对着神祗控诉天地不仁,向着命运抗议世道不公。

他的神情,就像是苦行僧赤脚而行十万八千里,直至垂垂老矣,在油尽灯枯生机丧尽之时,终于走到了一生所求的圣地。然而,当他抬起浑浊的眼睛,却发现圣地只是一片废墟、一片荒芜。

这几个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张岳是他们心中的英雄,是他们崇拜的偶像,见张岳如此,这几个人感到了同情和共鸣。他们默默退了半步,用同样的姿势跪坐在张岳身后。

待张岳嚎哑了嗓子,发不出什么声了,林少歌再次懒懒开口问道:“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

一锤又一锤,重重击在张岳心间。那些曾经燃烧过他生命的信念重新回到了他的躯体,在这样一个宿命般的午后,他知道,这是命运对他的垂怜,给予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张岳猛地瞪圆了眼睛,扯起嘶哑的喉咙,放声吼道

“大义正气信念”

第173章 生的意义

“大义正气信念”张岳放声大吼。

他身后那四个人受到感染,也一齐振臂高呼:“大义正气信念”

林少歌轻轻一笑:“错。”

他跃下牛背,慢慢走向那几个人。

不知他有意无意,他的脚步仿佛蕴含了某种奇异的韵律,一步一步,明明极近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

那几个人不由自主把心悬得老高,他提脚,他们吸气,他落脚,他们呼气。

等到他走到他们面前时,张岳已经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怔怔地望着他。

林少歌抬起手来摆了摆,斜着眼望他们。

“人活着,吃和睡,最重要。”

挽月生生被涌到嘴边又强行憋回去的一声大笑噎得翻起白眼。她伏下身,把脸埋在小牛脖颈后边。

太丢人了。这样的大义凛然的气氛他、他、他

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林少歌面前,以张岳为首的那五人。

正在他们被胸中的豪情淹没,觉得自己仿佛已经顶天立地,不惧生死,化身为正义之刃,要将这混浊的世道捅出一个大窟窿眼时,这个叫林少歌的男人竟然走到他们面前,轻描淡写地说

“人活着,吃和睡,最重要。”

张岳急得满面赤红,想要反驳,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林少歌蹲下身子,目光和他平齐。

“有多久,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有多久了”

挽月一怔,从牛颈间抬起头来,顺手给小牛捋了捋颈后的毛。

那几个人的目光变了。

慢慢地,有两三个人垂下头,将脸埋在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