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了足足三日,想来是”
话音未落,一声略嘶哑的怒吼声响起“滚给我滚”
随后,一名身着浅粉色纱裙的女子双眼含泪,从东面厢房中退了出来。一只紫金暖炉紧随其后被掷到院中,哐哐嘡嘡滚出老远。
王嬷嬷跺了跺脚,斥那女子:“没用的东西怎地不好好伺候少爷”
女子只哀哀地哭。
董尹挥挥手:“罢了,不怨她。”
他叹了口气,踏进厢房。
榻上有个人,背对身子躺着。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回,怪声道:“王婆子,下次记得找个胸更大一点的,还有屁股,也要有点肉,别净整些柴禾一样的妞,睡上去硌得我浑身疼”
“咳”董尹重重一咳。
榻上少年慢慢回过身来。
他垂着眼皮,眼神晦暗不明。
“爹。孩儿又贪玩了。”
董尹叹了口气,坐到榻上,定定地看这个独苗儿子。
淡淡的眉毛,清秀漂亮的小脸,皮肤原本就白,如今把自己关在屋中纵情声色,更是苍白枯瘦。
“越儿爹一定会抓到凶手,替你安凤叔,以及安侄女报仇的。”董尹神情隐忍。
“哈哈我早就不记得这些人了啊。”董心越用手肘撑起身子。
董尹定定地看着儿子身上墨绿色丝绸宽袖从他手腕往下滑,露出了手肘。整段小臂上见不到一丁点儿肉,只有一层苍白的皮肤,包裹着那根臂骨。几条细细的青筋盘踞在手臂上,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扭曲。
第229章 少年情
“越儿”董尹喉头艰涩,“其实有些东西,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才会执念很深倘若凑得近了,看清楚了,你会发现其实也就那样了。爹说的,不止是人,你的路还长,你日后会知道,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
董心越抬起眼皮,定定地望了他父亲一眼,然后笑了:“爹既然这么说,那爹一定是不爱娘了。”
董尹一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爱不爱的。”
“爹又拐着弯来劝我了。其实吧,我早就把那个没过门的媳妇儿忘掉了呀。爹刚才也看见了,这样娇滴滴的粉红色小美人哦,我都忘记问一问她叫什么名字。”董心越挥挥手,“叫什么名字也不重要了,玩腻了,看见她这脸就恶心。这,还不比那个谁好看就这样的,三天也就腻了呀我都不敢想象要是真把那个娶回来,得多受罪呀”
董尹心中一痛,他如何不知道,儿子这正是看不开啊,否则,他怎么会连安朝云的名字都不敢提。
“爹,你可别骂我。书上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趁着没娶亲,让我自在自在。像爹娶了娘,自然是不能随心所欲了。”董心越嘻笑道。
董尹重重一叹:“你也收敛点,听说前几日玩出人命了”
“呵”少年冷笑,“她说我不中用,我便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中用,哪里知道那么不顶事,只一夜就口吐白沫,后来说是没救活。”
董尹瞳孔一缩:“你用了药”
“是啊。”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董尹拂袖而起,重重跺脚,“你知不知道那种药伤身子谁给你的药”
“有钱什么买不到”少年云淡风轻,“寻常货色都腻味了,下次让王婆子给我找几对孪生姐妹反正来多少,我也是驾驭得了的。”
“混账”董尹大怒,“你你”
董心越根本不惧,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和他对视,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有几分出尘脱俗。
董尹知道儿子这是心如死灰。
“越儿”董尹痛苦地坐下去,“其实,安朝云还活着。爹正在四下找她。”
董心越的眼睛亮了一瞬。一瞬之后,那一小簇火苗马上熄灭了。
屋中气氛死一般静默。一刻钟后,董心越终于轻轻笑了一声。
“我以后不再吃那药了。也请您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谎。”他语声平淡。
“没骗你。”董尹长叹。
董心越只轻轻地笑。
董尹长吸一口气:“她一心报仇,投靠了土匪。越儿,你听说过老爷子其人没有”
见董心越一脸迷茫,董尹接道:“她投靠了一个土匪头子,然后利用这个土匪的力量,为她家人报仇。那些杀害她家人的土匪,已经死了大半了。”
“我不信。”董心越冷笑,“她要是活着,要报仇,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堂堂江东刺史,难道还比不过一群土匪”
董尹沉默着,他其实已经后悔了。当初只告诉董心越阳城进了匪杀害了安朝云全家,尸首已面目全非,辨认不出人来,所以没让他去看。董心越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心心念念等着取娇妻进门,遭此变故,大吵大嚷要提了刀去找那龙虎二人报仇。董尹生怕他年少冲动一时想不开真做出傻事,便把他关在院子里,让婆子寻了些清白的伎子来,叫他晓得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事情便发展成了眼下这个样子,也是他董尹一手造成,又怎么能怪董心越呢
今日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情急之下,说出了安朝云尚在人世这个秘密,说完,便后悔了。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董心越从榻上爬了起来,脱下那件亮滑的墨绿丝绸寝衣,然后开始寻衣裳穿也不知他究竟沉溺温柔乡多久了,翻了半天,竟没找着一件能穿出门的,大大小小箱子里头装的,全是方便穿脱、颜色浓重的五彩绸缎衣裳。
“我去把她救回来”董心越赤着身子,在屋中走来走去,翻动一处处衣箱。
他的动作越来越急,气越喘越粗,到了后头,仿佛有些失控,把那些衣服翻得乱飞起来,一件一件,很快就铺满了一地。那些衣裳都是亮滑的缎子,他踩在上面,脚步不稳,醉汉一般甩着双手,踉踉跄跄扑向下一处衣箱,还是没找着他想要的衣裳,气得用脚一直踢那沉沉樟木箱子。
他赤着脚,青玉般的脚趾很快红肿起来,指甲盖渗出血丝。他浑然不觉,失控地在一地五彩丝绸衣裳上面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