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政事堂里寇瑊竟敢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中书那边宰相和各参政像没事人一样,围观他出丑。
张耆什么出身十一岁入东宫藩邸侍奉真宗皇帝,脑袋瓜子灵得一转三个弯,武臣出身,没有战功一样做到枢密使。想当年刘太后把真宗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惹恼了太宗,逼着真宗把刘太后送出门去。那些年月刘太后可就住在他家里,直至真宗登位才又招回宫去。跟太后这是什么交情大宋天下,现在还是太后的天下,这天下哪个敢跟他张耆猖狂
寇瑊这只丧家狗今天简直是要造反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最后竟然是寇瑊赢了,枢密院乖乖配合三司。张耆从政事堂出来,只觉得头就像要炸了一样,这整个世界都疯了。
寇瑊指着他骂没人管,独相天下的吕夷简就像没看见一样,惟有两位副使夏竦和姜遵帮他说上两句,与寇瑊不共戴天的王曙一言不发。他现在才想明白,中书那边吕夷简必定早通过气了,摆明了要出他的丑。
寇瑊骂得过瘾,张耆但凡回一句,其他人立即上来拦着,你老大年纪了动不动生气多不好。直娘贼,政事堂里可有一位年纪小的
这个时候范雍的态度就要命了。
张耆一推托,说枢密院这里有多烦,这事做不来,范雍马上来一句其实也不难做,连怎么做的步骤都说得一清二楚。
还能怎么办
最后吕夷简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邕州这两年白糖运销各处,对朝廷财政补益甚多,只可酬赏不可裁抑,算把事情定下来了。
宋朝单论一位宰相的权力可能不大,中书的权威却极重。尤其在这个时候,二圣在位,日月当空,吕夷简又是独相,太后也得小心着应付。
张耆最后的挣扎就是个笑话。
陈尧佐倒是没骂他,但说的话比寇瑊骂的还难听,几乎让他下不来台。
还能怎样捊袖子开打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陈尧佐。
范雍没有随着那三位进门,一个人站在门外看风景,悠闲自得。前两天京师地震,这年月是天变哪,那三位还没明白,大宋的天要变了。
张耆气昏了脑子,连奏章上署的什么名字都没在意,其他几位此时大宋的顶尖人物,可没他那么大的心,徐平的出身不少人还惦记着呢。
太后已经老了,前些年还有人怕她是大宋的武则天,后两年又有人担心她是大宋的吕后。现在,范雍笑着摇摇头,有脑子的都开始安排后路了。
太后一去,那位守先帝陵的李顺容可就再没人敢瞒着皇帝了,徐平跟李顺容的亲弟弟李用和好得一家人一样。别说张耆只是侍奉过刘太后,就是刘太后的亲弟弟也不行啊,亲生的跟养母能是一回事
徐平这个边疆小官,在知情人眼里可是一棵参天大树,哪怕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也给子孙留下门路。
寇瑊失心疯一样跟张耆对着干,那是交的投名状,他曾经错上了丁谓那条贼船,这一回无论如何不能踏空了。
这个秘密不是所有宰执都知道,夏竦和姜遵两个肯定不知道,不然以他们两个精得跟猴一样地善于钻营,这件事哪会去抱张耆的大腿。中书那边多少人知道范雍不清楚,宰相吕夷简肯定是知道的,他在宫里有耳目不是秘密。
有吕夷简护着,寇瑊也根本不怕张耆报复。
枢密院是两宋惟一的一个以分宰相权力为目的长期设置的机构,有个一官半职的都明白这一点。三司虽然号称计相,但实际上是中书属下,无论人事还是具体事务宰相可以直接插手。
到了真宗朝,枢密院的独立性也不复存在。政事堂合议的制度使宰相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枢密院事务,宰相重新又变成了事无不统。
现在的局势,除非把丁谓招回来,宰相位子上吕夷简无可取代。可真把丁谓招回来,那局面所有人肯定还是觉得吕夷简当政好。张耆受点委屈算什么,为了大局,他就该老实夹着尾巴做人。
中原已到深秋,邕州却是绿草茵茵,繁花似锦。
朝堂的风云传不到邕州这个偏僻地方,徐平也浑然不知有人在惦记着他。
靠着大榕树,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徐平看着手里的家信,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林素娘出息了,都学会写诗词了。
“萧瑟秋风残梦破,从来女儿多情。当年柳下看黄莺。故园风雨后,携手数晴蜓。
夜半更深人不寐,闲拍幼女叮咛。牙牙学语问父名。阿爹官岭外,阿爹在归程。”
这首临江仙哪里合适哪里不合适徐平懒得深究,林素娘毕竟是初学吗。再者说了,这种夫妇之间的情趣,就像他前世妻子在视频里唱首情歌,哪个丈夫会拿着曲谱去看跑调了没。
要的就是夫妻之间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
家有娇妻,女儿正学说话,自己却在这荒山野岭不能见上一面,这破官徐平突然有点当够了。
正在徐平无限遐思的时候,谭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报通判,申峒来人禀报,忠州知州黄承祥带人进攻申峒”
徐平的漫天温柔瞬间被扔到了九天云外,从地上一下蹦起来:“事情怎么这么突然黄从富怎么办事的,事前不来通报一声”
第47章 应对
徐平住处。
黄天彪忐忑不安地坐着,不时左右看看两边的高大全和孙七郎以及谭虎的表情,一个个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这两年来他顺风顺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进竟手足无措。
徐平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