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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混着血沫还有半颗牙齿,在石板上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又喝了两口茶下肚,乔大头对李咨道:“我好多啦,相公尽管问话”

李咨呼了口气,心里也佩服乔大头是条硬汉,问他:“你为什么事在五台山是怎么发现蕃邦细作的一一详细说来。”

“回相公,小的在五台山,是要给陈阿爹做一场法事,让他来世不要再像这一生如此辛苦,投生到个好人家去。不想五台山的和尚们势利,眼皮子浅,见我身上带的钱财不多,一再推托,事情便就耽误下来。”

李咨问道:“你说的陈阿爹,又是什么人”

“陈阿爹也是河东路并州人,跟我阿爹一起做禁军的,一起征伐交趾,兵败之后一起留在邕州啦。我阿爹去得早,是陈阿爹把我一手养大。本来我们两个在邕州做个厢军看官酒务,泥土一样的人,没人在意。通判官人到了邕州之后,知道我们两个是征交趾大军回来的,便加意照拂。后来通判官人带大军与交趾作战,陈阿爹带着我也参军去,在军里做个向导,一起进了升龙府。陈阿爹因为年纪大了,又战阵劳顿,了了自己心愿之后,撒手不起,就此故去了。我把他烧化了,带着骨殖要回家乡去。”

李咨转头看看徐平,徐平点了点头,示意乔大头说的无误。

乔大头又道:“因为五台山的和尚一直不肯给陈阿爹做法事,我心有不甘,便就在那里待了下来。一天我到山上砍柴去,见到几个番邦蛮子。他们那衣服跟我们中原人不一样,头发又稀奇古怪,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看着稀奇,便就悄悄凑前去看。那些鸟番人叽哩咕噜说的番语,我也听不懂,只是看着热闹。后来他们里面一个叫什么狗狗的,拿了几卷纸出来,写写划划,我可就认识了,不正是当地的山川地理”

李咨听到这里,身子向前一凑,问道:“可是康狗狗你如何认识地图”

乔大头刚才说的急,咳嗽了两声,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番话哪里能够听得真切只是狗狗这名字好笑,我才记住了。至于地图,相公莫非忘了,在邕州的时候我和陈阿爹是做过向导的,一直在征交趾大军的前面,那图还看得来。”

听到这里,李咨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让乔大头编,他也编不出康狗狗这么奇怪的名字来,必然是真的有接触。李咨在枢密院,管着跟党项的往来,这几个使节的名字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康狗狗,名字太过奇异,一直记在心里。

见乔大头平静下来,李咨又道:“你发现了之后呢可有报官”

“唉,相公一提起来报官,我就有一肚子的气我见了有番邦细作,大宋境内岂能容得了他们上去就要捉拿。不成想那几个番人都是练过的,我一时竟然敌他们不过,还差点被他们坏了性命。好在我在那一带住得久了,地理熟悉,瞅个空子跑入山林才侥幸脱身。脱身之后,我便就到当地县衙报官。不成想那个狗官,先信了番邦细作的话,无论如何不相信番邦使节是细作,还把我打了一顿板子。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便就一路到京城来,要敲登闻鼓告那个狗官”

听到这里,李咨转身看着徐平,点了点头。乔大头说的,已经有九分可信了。虽然一些细节,这个人说不清楚,但大的脉络却无差错,这就够了。

第168章 大新闻

天边已经射出了金光,太阳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看看就要天亮了。

宋庠挤进人群,探头探脑地里面看。旁边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看了宋庠一眼,对他道:“你既是穿着官袍,只管进去就是,跟我们这些百姓挤什么”

宋庠拱手行个礼:“老丈莫恼,我只是刚好路过,过来看两眼,还有要紧事情要做。好坏挤一挤,马上就走。”

那员外看宋庠有礼貌,但就转过了头,不再理会他。

看了两眼,宋庠又问道:“老丈,借问一声,大清早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那员外上下打量了宋庠一番,觉得他面相和善,便道:“我来得也晚,只听了个大概。我姑且一说,你也就姑且一听。”

“请老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员外点点头:“听人说,昨天有一个五台山来的莽汉,说是发现了党项使节查探边疆地理,还画了图形。这不就是细作了那莽汉在当地报官,不想当地的县令只信党项使节的话,把他当作刁民,打了一顿板子。那莽汉不服,一路讨饭到京城来,说是要敲登闻鼓告那个知县。不想走到酸枣门,被监门官拦了下来。”

宋庠见那个员外住口不说,急忙捧场道:“那监门官好生无礼百姓来京敲登闻鼓,他怎么能够阻拦祖宗法制,可没有这个规矩”

员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还是这位官人明白事理要不说呢,官官相护,那个监门官只怕是存了要包庇那知县的心思,才把人拦了下来。刚好皇城司有位提辖在酸枣门,监门官便就把人交给了皇城司,带到这里来了。”

宋庠问道:“为何带到这里来不是带到皇城司衙门去”

“因为那个刘提辖,是皇城司杨太尉的伴当,而杨太尉在这里有处外宅”

那员外见宋庠知情识趣,唾沫横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了加油添醋。杨景宗如何如何无赖跋扈,乔大头倒是英雄了得,关键时刻,枢密院李相公和永宁侯如同神兵天降,把人命从危急关头拉了回来。

宋庠连连点头,把话听完,向员外拱手:“多谢老丈为在下分说,我还有急事在身,这便告辞。以后若是有缘,请老丈饮酒。”

说完,转身走出了人群。

宋庠昨天有事出了城,今天请假没有上早朝,刚刚从城外回来。

平时的早朝管得并不严,只有五日大起居,才要求大小匣务的朝官都到。平时一般的小官,并不要求天天去站班,只有徐平那些有重要职事的,才要每天必到。宋庠虽然同知谏院,此时的谏院没有常班奏事,请朝假还是很容易。

他从城外回来,刚进城没多久就听见路上有人议论甜水巷的事情。谏院是干什么的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风闻奏事。现在有第一手的情报就在自己面前,宋庠怎么能够放过一路问着,一路找到了这里。

谏院不是御史台,没有纠察官员的权责,他没有资格去问现场的官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刚才已经问了好多个人,把事情基本搞得清楚。当下不再在这里耽搁,急匆匆地赶回谏院,要回去酝酿一场大风暴。

看看天色,李咨道:“徐待制,你先带着这位乔大头去找御医看看伤势,稍后到枢密院来,还有话要问他。”

徐平应诺,招呼鲁芳,带两个人扶着乔大头,由李璋领着去找御医。

杨景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一众人都要离去,不由问道:“事情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