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放了出来。庄池麟安顿好一票义子义女之后,便随秦骧进入了秦府西苑之中,打发走周氏姐妹后,他便向秦骧汇报自己这几日跟踪暗探的结果。
“那人极善于乔装改扮,时而是个穿街走巷的货郎,时而是个衣衫褴褛的破落乞丐,时而又是一个步履阑珊的驼背老人,饶是我盯得紧,不然还真被此人骗过去了”庄池麟说着,对对方的反侦察能力记忆深刻。
秦骧点点头,说道:“这群人都是暗中行事的行家里手,若不是我们出其不意,也不见得能发现他们安插在京城中的据点。庄兄,此人入京见了什么人京外的落脚点又在何处”
庄池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他从不在京城久留,也没有刻意逗留的地方,行走的路线也不固定,时而是从东门入、西门出,时而又是南门入、东门出,也没见他与什么人会过面。上次若不是他在京城的据点露出狐狸尾巴,我们还真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听庄池麟这么说来,秦骧心中倒是警惕起来:“若不能在离京之前将他们拔出,对于我们来说,始终是个祸患”
“他在京城之外也不作久留,我查过他几个落脚点,都是些无人居住的破庙、民房,而且绝不多做久留,想要据此查出此人的身份,实在是难”庄池麟忍不住啧啧说道。
“关在东院里的离轲招供的那块大石头,庄兄可曾探查过”秦骧问道。
庄池麟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秦骧道:“那人在石头的夹缝中放了一张纸条,我趁他离去的时候悄悄拿了出来,上面写了几组数字,我当时将这些数字强记在心后又把纸片放了回去,之后便跟城门口一个算命的借了笔墨写了下来。不过蹊跷的是,此人入了京城之后,我四处打探,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迹,这才回来了。”
“嗯”秦骧盯着纸片上的数字,一边沉思一边问道,“如此说来,这人还在京城之中不过眼下人手不够,想在偌大的京城寻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既然如此,庄兄这几日就在镖局中陪着孩子们吧,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出京的调令就会下达了”
庄池麟朝秦骧拱手一拜,便退下了;而秦骧则走回自己的房间,从卧榻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孙子十三篇,依照纸片上的数字破译其中的讯息。
“横佯一聚”秦骧将纸片上的数字解密之后,脱口而出道:“恒阳一聚”
联想到上午监御史梁波平说的今晚“秋问天”茶楼有位“故人”要与自己相见,秦骧顿时感觉脊背发凉对方留此字条,明显是已经知道有人跟着他,而且推测出了秦骧能够破解这套密语。
“照此看来,我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秦骧不惊反喜,“和这样的对手过招,那才叫有趣”
秦骧将字条撕成碎片,扔在房中的暖炉中焚烧干净,之后大步走出房间,踱步到湖心亭中,看着池塘里自在游弋的小鱼,眉宇间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发呆了片刻,铁昆仑忽然出现在了秦骧身旁。这几日铁昆仑一直盯着东院里那两个俘虏,这二人平时倒没什么,可一旦“五石散”的药瘾发作,便呼天抢地地闹腾,任凭铁昆仑如何殴打他们都无济于事。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给这二人灌酒,在西域烈酒的麻醉之下,他们才能稍稍老实点,不然非要将巡街的禁卫军军士引来不可。
“这二人如今没有了用处,继续留着倒是空费粮米。”秦骧盘算道,“今夜我会前往恒阳东城赴约,我估计他也会去。这样,将这二人用迷药迷倒之后,找两个靠得住的弟兄将他们送到他的府上,恶心一下”
铁昆仑黝黑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朝秦骧一抱拳便要离去,却被秦骧叫住了。
“等等,今夜赴约你要与我一同去”秦骧说道,“这件事让铁延祈、铁延图和铁延嵩三兄弟去做好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夜晚的邀约,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寻常宴会”
听完这话,铁昆仑怀抱双臂,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很快就临近约定的酉时了,秦骧与铁昆仑各骑一匹骏马出了府,穿越过半个京城,来到了东城中名流云集的“秋问天”茶楼。
这座“秋问天”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酒楼更为确切,起初这里的确是京城的文人雅士聚会清谈、下棋对弈的好去处;后来新的主人接手之后,茶楼里除了供人饮宴之外,也准备了些美貌女子轻歌燕舞,倒是颇有些向西市“看齐”的味道。
不过今日这座茶楼倒是安静得不同寻常,门口竟还有兵丁把守,不准他人进入其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秦骧赶到时,早有一人等在门口正是监御史梁波平,此时他褪去了官服,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锦缎,一身行头简直却是不菲。只见他一脸谄笑地接过秦骧手里的缰绳,将那匹“黑龙”交给了茶楼的小厮,与铁昆仑的坐骑一道牵进了茶楼的马厩之中。
“秦公子真是准时,主人家已经在茶楼上恭候了”梁波平笑着说道。
秦骧上上下下打量了梁波平一阵子,揶揄道:“梁御史这身装扮,若是让御史监察院的同僚见了,恐怕是要查你的家底了”
梁波平“哈哈”一笑,道:“这身行头是在下入仕之时家乡父老所赠,只在迎客、赴宴之时才拿出来撑撑场面,断不能与秦公子的丰厚身家相提并论”
“梁御史果然是为官正直、两袖清风啊”秦骧不咸不淡地奉承了梁波平一句,便跟着他上了茶楼。在二楼南侧的厢房门口,梁波平轻叩了三下门板,向门内毕恭毕敬地说道:
“客人来了”
“那就请进吧”梁波平应声推开大门,秦骧一眼看去,只见诺大的厢房内,居然只有两个人端坐其中。背东向西而坐的,赫然是当今的中太尉杨坡;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双目微闭,看上去文质彬彬,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须,颇有些书生意气。
“来,坐这边”杨坡指着自己右手边的座位对秦骧说道。
秦骧落座后,杨坡又对铁昆仑和梁波平说道:“你二人守在门口,没有命令不得进入厢房”
“诺”梁波平朝三人躬身鞠礼便退了出去,但铁昆仑依旧怀抱双臂站在秦骧身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铁昆仑,你也下去吧”秦骧说道,铁昆仑便也退出了厢房。
秦骧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书生装扮之人的身上,此人容貌俊朗、仪表堂堂,但脸色却是如纸一般,白得有些不同寻常。
“秦骧,老夫在此设宴,就是要让介绍这位先生给你认识”杨坡说着笑了。这笑容令秦骧悚然,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变得有些漠然;而对于那个书生的身份,他实际上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
“杨太尉,这位先生究竟是何人”秦骧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面色平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