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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作痛:他绝非笨人,其实很多事情发展的趋势早有预料,只是今天被陈三郎单刀直入地揭开来,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陈三郎就势起身:“分曹公,晚辈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周分曹道:“那好。”

起身送陈三郎出门,目送对方远去,犹自怔怔出神,脑海不停地闪出那两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出到庄外,陈三郎叹息一声:他当下虽然时运颇高,但命气始终不足,以新晋举人的身份,哪怕是解元,也很难招揽到周分曹。人家好歹也是个进士,在官场打磨多年的人,养气煌煌,岂会轻易依附跟随

不过现在也不急,以后还有机会。

在周家厅堂上,雄平站在陈三郎身后,挺得笔直,不过听了一席话,云山雾里的迷迷糊糊,无聊得很。这时候,倒羡慕留在泾县的螃蟹了。好不容易出来,便瓮声瓮气地道:“公子,要这厮卖命效力,何须费那么多口舌让俺杀进庄里,用一根绳子捆绑出来,谅他不敢不从。”

陈三郎呵呵一笑:“你不懂的。”

两个返回南阳府,趁着有时间,便到处逛逛,就来到北街那边。

前面忽而一阵喧哗,又有哭闹声,动静很大,一些人跑过去围观,就听得有人喝道:“公门办事,闲杂人全部让开。”

见到四名衙役,由一个捕头率领,押解着一个胖乎乎的人从一座房子里出来。后面家眷哭哭啼啼,一个劲求情。

捕头冷笑道:“陆达,今番宗卷出了问题,新任知府大人大怒,谁都担当不起,你就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那被抓住的胖子,正是陈三郎的大姐夫陆达,其为南阳府照磨所的一名小吏,三代经营,也算挣下一份殷实家业,如今却不知出了甚事,要被拿去衙门审讯。

陆达大叫道:“王捕头,冤枉呀,你是知道,这段日子我都卧病在家,不曾去衙门办差”

那王捕头晒然道:“不是近期的事,而是你以前掌管的宗卷出了岔子,被查出来了。”

陆达一听,面如死灰:正所谓小吏狡诈,滑似油。一查起来,个个屁股都有屎,就看大坨小坨,臭到什么程度罢了。但一般情况下,只要遮掩功课做到位了,绝不会出事。

合该陆达倒霉,短短几个月时间,南阳府知府就换了三任,走马灯笼般,换得人都看花了眼。老知府苏冠成升迁不提,刚上任的魏了名半个月都没撑到,位子还没有坐暖就中风倒下;然后近日又换了个新任知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料其中一把就烧到陆达头上。他前些日子感染风寒,看了几个郎中不见好,反而愈发沉重,只得请了长假,呆在家里静养。刚调养得有了几分起色,衙门便来人了。

陆达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太长时间没在衙门打点,因而被捅了刀子,可现在就算想补救,也补救不及。新任知府,雷厉风行,要抓典型,根本说不上话。况且他虽然有些人脉根基,可小吏就是小吏,和真正的官判若鸿泥,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

“松手,再不松,一并抓了送官”

陈三郎的大姐抱住丈夫不肯放,让王捕头很不爽,听妇人哭嚎得心烦,就要起脚去踢。

“慢着。”

陈三郎带着雄平走过来。

王捕头眼一瞪,手把握在刀柄上,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阻碍本捕头办案”

妇人见到陈三郎,也是一怔,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来――以前的这个弟弟,瘦削得不得了,尖面猴腮,现在脸颊却丰盈起来了,显得有英气。

陈三郎上前,淡然道:“这位捕头请了,我姓陈,名原,字道远。”

“陈原,陈道远”

王捕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脑海灵光一闪,失声叫道:“陈解元,你是陈解元”

前一阵子,报捷文书传达到府城,今届出了个解元,衙门上下都有所耳闻。

陈三郎微笑道:“正是陈某王捕头,可否让我跟我姐姐说两句话”

“姐姐”

王捕头看了看妇人,顿时醒悟过来,变脸般堆上笑容,忙道:“可以可以。”又喝开押解陆达的衙役,笑眯眯对陆达道:“老陆,你不地道呀,小舅子考了解元,也不说一声,教兄弟我刚才失礼了。”

陆达目瞪口呆。s

第一百一十四章:统领使者,贪得无厌

王捕头前倨后恭,自有因由――陆达犯的事其实并不大,就是宗卷出了些纰漏而已,如果知府大人心情好,当堂斥责一番,就可以放他回来了;最坏的结果,则是撤职。

他们受命来拿人,却是要逞威风,这都是公门惯例。没有威风,如何有油水可捞

陆达的底细,王捕头当然清楚,故而并无多少顾忌。不料突然跑出个陈解元,而且是陆达的小舅子,这就让王捕头有点措手不及了。开始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怀疑有人冒充,但想一想,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闹将起来,上到公堂,原形毕露,罪就大了。

那么,小舅子考了解元,陆达这厮为何口风守得那么严好生没道理。

然而王捕头却冤枉陆达了,皆因陆达近期一直在家养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而在此之前,他觉得岳母和小舅子会拖后腿,心里嫌,故而在人前,极少提及老婆娘家的状况,别人也就无从了解。

听说陈三郎考取今科解元,获得官身,陆达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勾勾盯着陈三郎,百感交集,混杂在一起,连自己都分不清何等滋味。

妇人先是一愣神,继而大喜,抓住陈三郎的手:“三郎,你一定要救救你大姐夫啊”

陈三郎淡然道:“大姐,我只是路过而已,而且你理解错了,虽然我考得解元,有了功名官身,但无权干涉知府大人办案,也没有那个情面。”

“但是”

妇人一听急了,眼泪簌簌落下:“三郎,以前是我们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们一次”

陈三郎叹息一声:“这些话,你应该跟娘亲说放心吧,我看大姐夫犯的事不大,不会掉脑袋的。”

说着,带着雄平大踏步离去。

上一次,二姐夫江草齐出事,陆达漠然的态度实在让人寒心――那可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陈三郎这一走,顿时又让王捕头心里犯起嘀咕,看样子,怎么陆达一家和小舅子有点不对付呀。但转念一想:亲人到底是亲人,血浓于水,自家还是客气点为好

否则的话,刚才自己要踢妇人,陈三郎便不会喝止了。

接下来,陈三郎在南阳学院走了一圈,但并没有招揽到合适的人,就坐船返回泾县。

河神庙那边,诸项事宜已开工――因为过了稻谷收割的季节,但田里不能荒废着,就吩咐种上瓜豆蔬菜之类,养着田。

而山麓下也已开辟出空地,建立起一座座简易农舍,可以住人。

这一天,探亲的华叔带着十多口人回来了,满脸红光,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回到宅里,当即率领众人跪拜在陈三郎面前,等于是认主的仪式。

陈三郎笑着问:“华叔,娶亲感觉如何”

华叔声音嘹亮地回答:“棒极了。”

叫婆娘和女孩来见过少爷,作了介绍。

陈三郎点点头:“那就好。”例行叮嘱几句,让华叔带人去河神庙那边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