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随着那声声赞美,打量她的目光各异,好奇、惊艳、惋惜、审视、讥诮
南宫琤反正不认识这些人,干脆就把目光集中到轮椅上的裴元辰身上。
自从猎宫他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算算日子竟已经有七个月了。他看来消瘦了许多,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唯有目光依旧如以往般清澈。他靠在轮椅上,脸上像是戴了一张面具,全无新郎官应有的喜悦。
连带全福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巴不得快点了事。她很快将准备好的合衾酒递给了他们,“请新郎新娘共饮合衾酒”
饮了合衾酒,又吃了子孙饺子,便算是礼毕。其他人都退出了新房,只留下新郎、新娘和几个随身服侍的人。
照道理,新郎裴元辰应该去前面敬酒,可是他如今这个状况,又怎么会有人勉强他去敬酒。
一时间,新房内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裴元辰突然挥了挥手,让建安伯府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南宫琤猜到他有话说,便也给了书香、墨香一个眼神。
很快,新房中只余下他和她面对面,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床缘,目光恰好平视。
房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裴元辰终于道:“你可知道那一天,就算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救”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仿佛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香郁甘醇。
“当然。”南宫琤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她知道他是一名赤诚坦荡的君子,堂堂正正,侠肝义胆不似那人
裴元辰的眼中染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俩从相识就是一个错误,起源于别人的算计与报复,以致两府一度成仇。曾经,他因为这王都中的风言风语对她心怀愧疚与同情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立场又完全对调了过来
在他受伤的第二天,她曾经随摇光郡主一起来看他,可是他没有见她,他并不想看到她那种感激、愧疚甚至掺杂着同情的眼神
他以为像她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被这样拒绝过,便再也拉不下脸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嫁进了建安伯府来,嫁给了他
也许,他以前也看错了她,她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
见裴元辰久久不语,南宫琤又道:“世子,自从我提出要嫁给你以后,很多人都来劝过我,其中也包括我的母亲。她们都告诉我感激、愧疚与同情是不能维持一辈子的,我应该自私点,我不需要用自己的终身去报恩”
南宫琤干脆把藏在裴元辰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在他掩不住惊讶的眼眸中,她坦然地继续道:“世子,现在的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却有敬重、佩服之心。我自认若是我遇到像你现在这样的状况,无法像你这般豁达”
曾经的裴元辰光芒万丈,是王都中让许许多多少年仰视的人物,前程一片光明坦荡,可是这一次的受伤,令他乍然从高处摔到谷底。曾经他有多出色,现在他摔得就有多疼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变成一个自怨自艾的可怜虫。
也许在外人眼里,现在的他配不上她,可是她知道,是她配不上他才对
南宫琤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一年前的我,恐怕觉得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但现在,既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什么不嫁给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有的人即便是四肢俱全,却不过是徒有其表”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曾经,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去相信别人,可是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她定定地看着裴元辰,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脆弱。
裴元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南宫琤,若有所思。
南宫琤定了定神,嘴角突然逸出一朵淡淡的笑花,“其实你该怪我才对现在整个王都都以为你挟恩求报,逼迫我嫁给你,我坏了你的名声,那你怪不怪我”
裴元辰怔了怔,不由也笑了。
一瞬间,房间内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南宫琤的嘴角翘得更高,心道:三妹妹说病人最重要的是心情好,自己既然让他笑了,那怎么说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吧
也许他们之间现在还没有爱情,但是至少可以从做朋友开始
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三朝回门日,南宫晟亲自去了建安伯府接南宫琤。
南宫琤在二门一下马车,就看到南宫玥和南宫昕等着那里,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迎上前来:“大姐姐”
这时,裴元辰也被两个小厮合力抱下了马车,然后安放在轮椅上。
南宫玥本以为裴元辰不会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姐夫。”南宫玥也听说了拜堂那日裴元辰亲自坐在轮椅上与南宫琤拜堂的事,心里就对这位大姐夫的印象更好了。即便是他自己处于如此境地,他还愿意为别人设想,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风。
几人见过礼后,南宫玥便笑道:“大姐姐,大姐夫,祖母和大伯父他们现在在荣安堂等你们。”南宫玥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南宫琤的神色,见她脸色还不错,嘴角亦带着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一起往荣安堂缓步而去,南宫玥悄悄地对着一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就心领神会地跑去荣安堂禀报了。
荣安堂的正堂内,不止是苏氏和南宫秦,其他几房的人也都等在那里,当他们听到裴元辰也来了的时候,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不是说瘫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了吗怎么陪着南宫琤回门来了
屋子里的人不由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新女婿。
终于,门外轮椅移动发出的咯哒声,一对璧人被人簇拥着出现在正堂外。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裴元辰身上,只见他丰神俊朗,眉目如画,风姿照人,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同南宫琤一起向屋内众人认亲见礼。
若非他坐在轮椅上,那和南宫琤真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南宫琳讥诮地勾了勾嘴,大姐姐从此就要跟这么个瘸子过一辈子了,就算吃的是龙心凤肝,怕也没味道了
而林氏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不由想起了当初相看一事,心中如五味瓶打翻,不知道是何滋味。
认完亲后,南宫府的几位老爷、少爷们就陪着裴元辰去了前院正厅喝茶说话南宫琤则和女眷们一起留在了荣安堂,从始至终,她都是眉眼含笑,没有丝毫的勉强之色。
在南宫府用了午膳后,南宫琤和裴元辰就离开了。
南宫琤的大婚后不久,就是南宫家的嫡长孙南宫恒的百日宴了,在小心的养了三个多月后,恒哥儿已经比刚刚出生那会儿壮实了许多,皮肤白皙娇嫩,养的肉嘟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早产儿。他不爱哭,总是睁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四下张望,一逗就要人抱,十分可爱。
小小的孩子是最惹人心疼的了,自出了月子以后,柳青清每日正午就会把恒哥儿带去小佛堂,一来二去,哪怕赵氏再如何不喜柳青清,对这个可爱的长孙已经爱到让她掏心掏肺都愿意。
柳青清的大度让南宫秦对她越发满意,毕竟“家和万事兴”。
热热闹闹的百日宴过去后,就到了六月,南宫玥的生辰。
十三岁的生辰,一如往年的没有大办,只是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一碗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