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王府小花厅的南宫玥却是毫不知情。
厅堂里传来一阵可怜兮兮的抽泣声,以及卫氏恰到好处的安慰声:“三公主殿下平安无恙,真是皇上保佑,殿下洪福齐天。”
南宫玥不疾不徐地进去了,一眼就看到了三公主正坐在下首的一把红木圈椅上,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一身素净的柳色褙子上被烧出了好几个焦黑的窟窿,头上的纂儿松垮垮的,左腕上还包扎着几圈绷带,整个人看来狼狈不堪。
三公主垂眸不语,拿着一方帕子,嘤嘤地垂泪,纤瘦的身形微微颤抖着,就像风雨中一朵柔弱的娇花。
很显然,这一次,三公主在这场大火中是遭了不少罪。
三公主是天之骄女,哪怕是下嫁奎琅,哪怕是无奈远赴南疆,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南宫玥的到来让三公主和卫氏都朝她这边看来,当南宫玥与三公主四目相接时,三公主身子一僵,然后半垂首,急忙拿着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只是一双乌眸哭得红肿,煞白的小脸上沾了不少的黑灰,早没了平日里的优雅,看来楚楚可怜。
卫氏见南宫玥来了,暗暗地松了口气,屈膝行礼:“世子妃。”
南宫玥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着,一直来到三公主的近前,对着三公主福了福身:“见过三公主殿下。”
三公主却是不语,一行清泪又从眼角落下,划过脸颊,她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南宫玥。
见状,卫氏亦有几分无奈,从她到以后,三公主就是这样,一直哭哭啼啼,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卫氏走到南宫玥身旁,略显无奈地压低声音悄声道:“世子妃,三公主殿下受了些惊吓,王爷想把三公主殿下和侯爷留在王府,还请世子妃安排一下。”
南宫玥没有说话,眸光微闪。
之前,竹子来禀报了驿站走水的事后,萧奕就戏谑地跟她说了一句:最近天干物燥的,不止要小心火烛,还要小心春暖花开,人心躁动。
是啊,哪里就这么容易走水的。
想着,南宫玥嘴角的笑意更深,一眨不眨地看着哭泣的三公主,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饶是三公主没抬眼,也被南宫玥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发红的鼻子抽了抽,从宫女手中接过递一方干净的帕子,又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小心翼翼地藏住眼中的精光。
这次的走水是三公主瞒着平阳侯独自策划的。
她自十二月初抵达骆越城,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一直被晾在驿站里,可以说是一事无成;还有陈仁泰,自从被南疆军的人带走后也再没有消息了,不知是死是活
如此下去,恐怕在驿站再等上半年,也还是如此,她必须改变现状
三公主仔细思考后,觉得她不能再待在驿站里,干脆就一把火烧了驿站一旦驿站没了,镇南王就该顺理成章把她这位公主接到镇南王府来,而进了王府后,她若想做什么,才能更方便,更有余地。
为此,三公主不惜用上了苦肉计,把自己的左腕烧伤了些许
她如此牺牲自己,自然不想功亏一篑,虽然南宫玥带着审视的眼神让她羞愤不已,但三公主还是咬牙忍下了。欲成大事者,先忍一时之辱就是
即便从三公主半垂的脸庞看不清她的神色,南宫玥心里却明白这次驿站走水十有和三公主脱不了关系。
南宫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转头问卫氏:“卫侧妃,可有叫良医给三公主殿下瞧过”
“良医已经来看过了,给殿下包扎了伤口,还开了方子。”卫氏忙回道。
“那就好。”南宫玥微微颌首,又看了悲悲切切的三公主一眼,然后吩咐卫氏道,“卫侧妃,烦劳你派人尽快去准备城北的别院,安置三公主殿下和平阳侯。”
话落之后,卫氏怔了怔,而三公主则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微红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
卫氏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最后还是福了福身应道:“是,世子妃。”
眼看着卫氏领命而去,三公主再也克制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怒斥道:“世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爷让本宫和侯爷暂住在王府,你擅自违背王爷的意思,简直是不敬不孝”
她直接就把不孝的大帽子扣了下来,打算以镇南王来压南宫玥。
南宫玥皱了皱眉,为难地看着三公主,正色道:“并非本世子妃不想招待三公主殿下,只是殿下尚在热孝之中,而小儿才刚满百日,若是被冲撞了,那就不美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上次小儿的双满月宴,三公主殿下一来,小儿就被惊吓到了,之后一直哭闹不休,连本世子妃和世子爷也因此吓得不轻,整夜没睡着”
睁眼说瞎话三公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分明记得那日那个白胖浑圆的胖娃娃一直在襁褓里傻笑个不停,哪里吓到了
真要说被吓到,反倒是自己被南宫玥的丫鬟给打晕了
等等
难道说南宫玥是在暗示威胁自己如果自己再多说什么,对方就会像上次一样把自己打晕后直接送到王府别院去
想着,三公主羞恼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见三公主无话可说,南宫玥淡淡道:“那就请三公主殿下先在此歇息一下,稍候片刻。”
说完,南宫玥福了福身,就转身离去了,与其在这里陪着三公主浪费时间,她还是早点回去看自家的煜哥儿吧。咳咳,也不是她不放心阿奕,只不过阿奕偶尔总会有些出人意料之举
想着,南宫玥不由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卫氏很快就安顿好了一切,匆匆地把三公主这尊大佛送走了,可是这事情还算只办成了一半,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往镇南王的外书房去了。
虽然世子妃没有明说,但是卫氏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有些话由自己来说要比世子妃合适得多。
卫氏特意给镇南王带了亲手做的山药茯苓乳鸽汤,侍候镇南王用了汤后,方才“苦恼”地说起了她的“担忧”,比如三公主尚在热孝真是可怜,可是世孙才刚满百日,小婴儿是最容易受冲撞的
“薇儿,你说的是”镇南王猛地反应过来,急忙附和道,“本王真是太不注意了。煜哥儿年纪小,最怕不小心被那什么牛鬼蛇神给惊到了”
卫氏总算是放下心来,便笑道:“王爷不怪妾身自作主张把公主殿下和侯爷送去别院就好。”
镇南王差点就脱口说送的好,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夸了卫氏做的不错,又特意让人开库房赏了卫氏一套头面,心里还有些后怕:幸好薇儿够机灵,否则要是惊吓到了他的宝贝金孙,三公主和平阳侯可担待不起
当然,镇南王也不太想得罪三公主和平阳侯,但是反正那逆子都已经把陈仁泰抓起来了,这得罪一个是得罪,再得罪两个,也就是多两个而已。
覆水难收,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他也不想管了,兵家说得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当镇南王自我安慰着事情都已经解决的时候,三公主也已经被送回到了别院,她也没心思换衣裳,把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遍,但还是觉得心头的怒火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