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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就对了。为了活命嘛,也没啥丢人的。”“就是呀,还有啥比命还要紧呢”“所以然,咱该说的说、该笑的笑,可不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唉,也是。”珍儿转脸看了一下云生道:“他哥,这些个年,你也不容易。”“唉,社会到了这地步了。成分不好也不是咱自己的错。”“也是。”“所以然,额也慢慢想开了。人不是说那,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嗯,就是。”“这人啊,就活个心气儿咯,毬的。”“啊,可不的。”就这样,两人一路走着说着。这一幕,被叶子看在了眼里。

吃过晚饭,珍儿又想起云生的话,觉得挺有道理,一颗别扭了好一阵子的心顺和了,这一夜睡得很香。第二天,在下工的路上,叶子见她妈又跟云生说着什么,就赶忙凑了上去。“老哥,英子的事,你也甭太伤心。”“唉,就觉得娃可怜的。”“她自家想不开,硬活着也受罪。走了也算解脱了。”“你说的也对。唉,贼女子就憨得就。”“小娃家咯,大人抬不起头,自己又受欺负,觉得活得艰难的。”“啊,都是这成分不对害的。”“啊,那可有啥法呢。”“就是啊,也没法,这就是她那命。”“啊,个人那命咯。”

“哎,他哥,干活咋老带的红薯呢,那咋行”“唉,家家都缺吃的。”“老吃这红薯,肚子会胀。”“唉,不瞒你说,眼看连红薯都吃不上了。”“你家立娃常来额屋里找根子,咋没听娃说呢”“唉,这年景,家家都难。”“咋不早说呢额比你强些,他爹在县里干事。回头让立娃来,额给你点玉蜀黍。”“哦,那可救了命了,她婶子。”“年景不好,互相帮衬帮衬。”“哎呀,谢天谢地。回头额让立娃去。”“嗯。说话就收麦了,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他婶子,你可是大恩人了。”“啥恩人、不恩人的,救救急。”就这样,吴刘两家多年的冤家和好了,叶子心里好高兴,一次路过英子的坟头的时候,还禁不住念叨了念叨。

这年后半年,北头巷的邢家老大殁了,人浑身肿得多胖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把粮食都省得给孙子吃了,他自己老吃树皮、树叶造成的,已经有很长时间大便不下来了。按照柿子湾一带的习俗,这人殁了,前几天打墓就不说了,光是发落的那一天,这主儿家是要举行一套复杂的仪式,至少得管两顿饭的。清早起来,是热上几大笼馍,烧上一大锅热菜,也就是白菜、豆腐、粉条、猪肉片做的烩菜,让帮忙的吃上一顿。中午那是得大摆酒席的,一般是全村每户至少一人,再加上本家和亲戚。

可因为年景不好,再加上村里是吃食堂,这邢家的丧事办得格外简单,没举行什么仪式,就用陈年小米煮了几大锅米汤,给大家喝了喝。这一带是土葬,人殁了是放在木头里柿子湾一带称棺材叫木头,木头放在木头架子上的,架子上有四至八只铁环子,一只铁环上插一根木杆子,用来抬木头。奇怪的是,发落邢家老大的时候,八个小伙子都抬不起来,后来硬是找来十六个人才抬了起来,而且还是一路换了几班子才到了地里。这不用说,并不是邢家要耍什么威风,而是因为小伙子们也都饿得没有什么劲儿抬木头而已。

这年从后半年到第二年麦熟口,柳湾村殁了不少老人,由于年景特殊,这丧事一家比一家办得简单。白事比红事更重要,乡里乡亲的,大家伙还是把逝者顺顺当当地送到了地里,这些就不赘述了。

第十一回 姑娘心思

就在闹饥荒这年,簪子怀上了。珍儿劝儿媳妇说:年景不好,大人都顾不了,就甭要这娃了。可簪子不肯,回娘家住了大半年。第二年夏天,簪子生下个小子,可是小产,不足月。珍儿常对人说:“哎呀,人家要的那娃就像个猫娃子似的,娃搁在炕上盖一个外褥褥子,都看不出外褥褥子底下有个娃儿。”但有儿还是挺心盛,给孙子取了名字叫吴银海,小名唤海海。

也许是早产的缘故,这海海体质欠缺些,刚过半岁就生病了。先是发烧,接着后脑勺和背上都长出米粒大的红点儿,很快斑点附近就出现了红晕,红晕又转成豌豆大的水泡。簪子抱着孩子一趟一趟往村里保健站跑,又是打针又是开药的,可就是不见好,孩子成天价哭闹个不停。

没法子,簪子想了想,抱起海海就往村外跑。见嫂子这般架势,叶子二话没说,也跟了出去。两人替换抱着海海,一路翻沟越岭来到了南塘的陈家,也就是簪子娘家。簪子妈当过接生婆,特疼爱外孙。见孩子出了水痘,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老人家就甭提多着急了。连一口水都没给这姑嫂俩喝,就一道去找梁医生去了。

这梁医生是早年从河南逃荒来的,医术相当不错,在临近几个村小有名气。梁医生看了看孩子的症状说:“哎呀,再迟来一天,娃就保不住了。”簪子吓得腿肚子突突直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哭。簪子妈泪珠子一下就滚了下来,急忙哀求道:“梁医生,你可得救救额娃。”“就看这药吃下去咋样了。”梁医生一边拿药一边说。

叶子赶紧接过药粒,放到小勺子里,用小擀杖拧拧碎,倒了点温开水,用筷子搅着化化开。簪子妈一下捏住孩子的鼻子,麻利地把一勺药一下子倒进了孩子嘴里。孩子“咕咚”咽下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簪子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哄。过了一会儿,梁医生看看了孩子,摇了下头说:“咋不见效呢”一听梁医生这话,簪子就禁不住哭着说:“妈,这可咋办呀”簪子妈恳求道:“你再想个法儿,梁医生。”

思量了片刻,梁医生说:“要不,再打一针。打下去还不行,额可就没法了。”“那就赶紧。”“不过,额可得说清楚,这针有危险。”“咋”“一般额不打这针,弄不好,会有后遗症。”“噢。”簪子妈倒吸了一口气。“可不打,这娃到不了天黑。”“额苦命的儿呀。”簪子把脸贴到孩子胸前哭道。“那就打吧,有啥事有额哩。”簪子妈果断地说。

说时迟,那时快。梁医生装上针头,吸上药水,朝上推出几滴,拿药棉在娃糓子上擦了擦,“噗”一下扎进去,慢慢推完药水。这时,孩子似乎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仍合着眼,只动弹了一下,连一声也没哭。

不过,一会儿功夫,眼见着海海身上的水泡就变了颜色,似乎开始干瘪了。真是谢天谢地,海海终于得救了,大家就甭提多高兴了。叶子赶紧回柳湾报信儿去了。而簪子呢便和孩子在娘家住了下来,直到把海海的病彻底养好。这海海,属鼠,圆圆的脸儿,大大的眼睛,不吵不闹的,煞是可爱。只是有些个瘦小,看上去不像别的娃儿那样壮壮实实的。

可不知咋的回事,在海海养病期间,珍儿也就是簪子婆一直都没去亲家看孙子。由此,也埋下了婆媳不和的根儿。当然,这是后话了。

日子过得也快,一转眼,叶子都十九了,出落得跟小葱儿似的,从头到脚透着大姑娘的气息,到了待嫁的年龄了。这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叶子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就端着个针线篮篮儿,跑到女同学家玩去了,当天晚上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