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着一只死去的兔子,朝着另一个坐在田野中一堆长条石上的少年跑去。而那坐在长条石上的少年,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放在膝头的一本厚重大书。如果正在拿着兔子跑过来的少年眼神足够好,那么他就能从少年的两膝之间,看清那本书的名字。
论资本,胡尼哈瓦瑞著。
“真难得啊,你才学了多久,就会用陷阱了”
正在读书的少年似乎知道那位奔跑而来少年的性子,知道自己短暂的安静时光已经结束。他合上书,抬起头,看着已经跑到自己面前,两颊泛红,气喘吁吁的少年,无奈的给出了回应。
“那是,我跟你说过吧,我家最早的时候也是猎户出身,后来我被选成了魔法学徒,我们家才成了贵族的。我小时候玩的东西,估计你都没玩过呢。”
“那是那是,田野和自由,又怎么是我们这种孩子能享受的奢侈品呢”
安肯瑞因帝国皇帝保罗吉布森的第九个儿子,加里吉布森一跃从身下的石堆上跳下,把地上的雪踩的嘎吱嘎吱响。安肯瑞因的深冬已经降临,整个安肯瑞因北部都已经被寒冷和冰雪覆盖。恩斯潘省位置靠南,人们还可以在户外活动,至于更往北的西罗亚省,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都已经进入了避寒取暖的季节。而在这个时候,愿意在外面活动的,除了天生好动的少年,就只有爱莲娜的军垦部队了。
“哎,当皇帝的儿子,肯定很厉害的你要是拿这个跟别人换,不管你怎么抱怨自己时间少、不能玩,还要背课文,都会有很多人和你换的。不像我,第三次大魔潮一来,我们家就被打回原形了,贵族封号虽然没被剥夺,但是土地被人强买,开的店铺也没了。好不容易养了些奴隶,也跑的跑卖的卖,七零八落。好好一个家,最后差点就又变成了猎户。”
站着说话,手里拿着兔子的少年叫古古利特高,曾经是法师塔的学徒,在大魔潮之后离开了法师塔。后来,他听说露娜在爱莲娜,就自己找到了爱莲娜,本意是看看这位曾经的老师能不能收留自己,却没想到来爱莲娜没多久,就赶上了八二屠杀和露娜被杀。失去了前来的目标,却看到了新的禁咒魔法,古古利特高便留在了爱莲娜。而他因为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也得到了爱莲娜的认可,每天除了在夜校上课和半天劳动之外,还能享受小半天的悠闲时光。
“有加斯滕斯主席在,说不定哪天,我那位父亲,就当不了皇帝了”,面对难得的有着相似教育背景和共同语言的古古利特高,加里吉布森并没有隐瞒太多自己的想法,“到时候,说不得我要和你一起去当猎户,进山打猎,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每天奔波劳碌,就为了混口饱饭。”
“我们没那么惨吧”
古古利特高笑着锤了加里吉布森一拳。他在法师塔的时候,全塔上下对皇帝都没有太大的尊重,所以他也缺少对加里吉布森的敬意。而正是这种视若常人的态度,让加里吉布森很是欣赏。
“是,是,你们不会那么惨”,加里吉布森看着古古利特高手里的野兔,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了几下,掏出了一个便携式的辉石锅灶,就在那堆条石旁,架了起来。两个孩子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们分工明确,动作娴熟的擦去地面上的浮雪,把下层的雪放进锅里,激活辉石,开始加热。与此同时,加里吉布森拔出那把他父亲送给他的宝石弯刀,开始试着给兔子开膛破肚。
“哎,古古,你知道吗,这里就是爱莲娜保卫战的最后一战爆发的地方。那一天,尼格鲁共和国的军队长驱直入,失去了加斯滕斯和洛山道口的爱莲娜军民在这里建筑工事,试图拼死抵抗。可是,他们的时间太紧张了,甚至连基本的铁盾胸墙都来不及建设。他们只能用条石和沙袋凑数,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加斯滕斯主席的一个魔法,让尼格鲁共和国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他们放在这里用来构建防御的材料,就这么扔在了这里,一直放到现在。”
加里吉布森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身旁的石堆,“这就是当时用来构筑工事的条石。”
“加里,你真厉害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古古利特高一脸崇拜,他来到爱莲娜的时间不长,那场战争爆发的时候,他正在爱莲娜的朝阳广场,虽然听到了很多传言,却一直没能从传言中找到那场战斗的真相。现在,听加里吉布森一说,他才意识到,就在自己的身旁,就在几个月以前,这里,还是战场。
“多问问,自然就知道了”,加里弄了几下,粗糙的把兔子的内脏掏出,丢在一旁,把兔子和刀一起丢给了古古利特高,“喏,我不太会这个,你来吧。”
古古利特高接过来,二话不说开始剥皮,他一边剥,一边问。
“我最近看你一直在看那本论资本,好像都看了好几遍了,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听到这个问题,加里吉布森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写这本书的人很厉害。虽然我对农奴和工人阶级了解不多,但是这本书似乎就是为了这些人写的。从逻辑思辨到认识世界的方法,从思考的方式到具体的理论,它都有涉及,而且并不晦涩难懂。只要看书的人能识字,有基本的常识和判断,就能把这本书看下去。”
“所以无产阶级注定统治世界”,古古利特高却并不这么认为,“我们当时在法师塔上课的时候,老师还经常说,大魔导师永远都是这个世界的顶层,是无人可以超越、无人可以颠覆的绝对巅峰。可最后,还不是一样成了普通人要我说啊,这些理论,现在看起来有道理,可是万一再来一次大魔潮,或者别的什么,可能就错了。到时候,可能会有什么新的阶级或者理论出现,代替这个共产主义理论。这本书自己不也说了么,认识是螺旋上升的。现在正确的理论将来不一定正确,所以,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学呢”
“那你觉得,像弗恩第三共和国那样的资本主义国家,才是我们世界发展的方向么”,加里似乎很乐意和古古利特高聊这个,又开始问。
“我没去过弗恩第三共和国,我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不过,我听人说,安肯瑞因其实并不是最发达的国家,而最发达的国家里,既有排名第一的阿郎特帝国,又有现在快速崛起的弗恩第三共和国。从这两个国家的性质看,帝国和共和国谁厉害,似乎也没有明确的胜负。”
“可是这本书上说,资产主义必将取代封建帝制。我们安肯瑞因甚至还是农奴制国家,按照这本书的分类方式,我们其实很落后啊。”
“所以你才担心皇帝陛下的继承人”,古古利特高似乎是想明白了。他把手里处理干净的兔子用刀有些费力的切了几块,丢进了已经沸腾的锅里。
“不,不是继承人,我是担心帝制这种制度的本身。”
“这种制度有什么问题么”,古古利特高闻言,抬头,一脸好奇。
“跟不上生产力的变化啊”,加里吉布森回答的很直接也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