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殿。
气氛幽静阴森,人群往来穿梭,书页刷刷作响,举止井然有序。
长条青玉案之上,卷宗成摞堆叠,签筒令牌列齐。
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形,正在伏案摊卷,手持饱蘸墨汁的长管毛笔,笔走龙蛇,悬腕直书。
顺着凝霜皓腕往上望去,金线纹成青鱼戏草的官服之上,雪腻修长的脖颈,轻轻向上扬起舒展。
一张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琼鼻娇俏,秀眉弯弯,星眸来回寻觅,神情沉凝清冷。
忽然,殿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此女清冷如弦月的柳眉,微微蹙起,冷声道:“何人在外喧哗。”
“启禀谢尚御,掌殿大人命转轮殿黑翎鬼卫,押解来了一个擅闯阴司的犯人。”
殿外,一个手持钩镰枪游方鬼卒,循听着玉案后的清丽声音,就是恭谨地拱手回道。
“犯人擅闯地府”
外间实在嘈杂烦乱,此女神情郁郁,无心批阅卷宗。
纤纤素手轻轻搁下笔管,站起身来,就是挺着胸脯,迈起盈盈步伐,向外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陆北面沉似水地被一小队凶神恶煞的黑衣鬼军,押解到游方殿前。
几名值守的游方鬼卒,从黑甲鬼军手中交接过陆北,正待向寒冥玄冰狱而去。
陆北心思凛冽,冷眸闪烁不停,不断尝试调动法力,冲破加诸于丹田之内的封禁。
但那一道封禁宛若赤色圆环,看似稀薄无物,但实则韧性十足。将他一身浑厚法力死死压制在丹田之中。
现在他甚至不能运用法力,去抵挡身上寒意沁骨的鬼器锁链,真是可恶。
或许,应该试试金丹之火。
这念头刚一升起,陆北就待去感应,那一颗若琉璃澄澈,圆润无暇的金丹。
还好,金丹尚能调用。
就在陆北心中微松,思索脱身之策之际。
游方殿的玉阶上,人群微动。
“哦,谢尚御如何也被惊动了。”
这时,两三个负手立于殿前廊下,兀自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指指点点不停的游方御使。
见到来人,也不拱手施礼,神情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问道。
“尔等在游方殿外肆意喧哗,本官无心代掌殿使大人视事,出来走走,有何不可。”
此女清冷眉宇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闻听此女言语,这三位游方御使,神色讪讪,转头不言,心中却暗自腹诽。
若非有掌殿使大人为你撑腰,我等何苦被一区区刚来地府二十年的黄毛丫头,压在头上作威作福,发号施令。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谢秋荻。
彼时,推搡押解着陆北的两位游方鬼卒,当先而行,从殿前缓缓走过。后面同样跟上一队持刀鬼卒,神情警戒冷漠。
“快走。”
满脸横肉翻卷,阴森可怖的焦脸鬼卒高声冷喝,一道重若锤击的肘子,向押解之人的胸肋撞去。
“咔嚓”
一声强自压下的痛苦闷哼,伴随着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被押解之人,身形一个趔趄,却转过头来,对着面相狰狞的焦脸鬼卒,就是微微一笑。
一口牙齿,白得渗人。
“陆某记住你了。”
纵然是被斩杀了不少同袍的黑翎鬼军,摄于其人杀伐之威,都不敢来折辱金丹修士,区区一游方鬼卒
“你,还敢”
焦脸鬼卒不知为何,心中凛冽寒意升起,犹豫着就待再次出手。
“住手。”
一声冷喝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响起,将游方鬼卒兀自犹豫不决的粗暴动作打断。
谢秋荻娇躯微颤,清冷如玉的面容之上,星眸湿润,晶莹闪烁。但未及片刻,一只素手掩口,被其强行压下。
望向那转过脸来,犹自神情震撼莫名,目光沉寂悠远的青年。
这日思夜想熟悉到一刻一寸都萦绕芳心的冷峻面庞,心绪一度难以自持。
陆北,一别经年,可还好么。
正文 第十七章 寒冥玄冰狱
游方殿。
上空,阴沉乌云翻滚笼罩,昏暗压抑。
下方,狐疑目光逡巡游弋,静谧诡异。
四目交汇的一刹那,仿若有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陆北冷峻的面容上,就是微微一笑,冷哂道:“这位大人,倒是心善的很。”
谢秋荻星眸熠熠,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正要出言,话到绛唇皓齿,还未吐出。
只见那一对幽深如潭的冷眸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和冷酷。
那是不许他不许为了救他,而连累到她。
依然如二十年前一样,他的一个眼神,她便懂得全部。
然而她的心中却无丝毫心意相通的欢喜,反而无端生了一丝悲凉。
我懂你,可你又何曾懂过我。
多年前如此,今日又如是。
我为堂上官,君为阶下囚如何心安。
就在谢秋荻心潮起伏,目光挣扎,衣袖中的素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之时。
陆北却冲谢秋荻淡漠一笑,便被两个游方鬼卒带走,押解往寒冥玄冰狱去了。
“谢尚御,可是认识那位犯人吗”
一位矮胖身形的中年游方御使,眨了眨满是诡秘之色的绿豆小眼,走上前来,就是问道。
“关你何事。”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
面皮抖动,青白交错。
半晌之后,一位身形瘦弱的游方御使,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矮胖中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游方殿的女人都不好惹啊。”
“何人不好惹。”
一道冷漠飘渺的声音自天边,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等见过掌殿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