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堡,和水师之间就形成了互相支援,互相依托的关系,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谭泰哪怕派来上万八旗精锐,也别想轻易收复燕子矶。
从清军的角度来说,对燕子矶的明军营寨又不能置之不理。一方面燕子矶距离南京城过近。城北也没有紫金山那样的险要,如果让明军慢慢铺开连营,送更多的军队上岸,对南京城就会造成实质性威胁,另一方面明军营寨扎在这里,对清军的后勤补给造成了严重骚扰,南京城作为最重要的兵员物资基地,总不能天天关着城门,如临大敌。
谭泰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就是派遣数千清军。在郑家水师射程之外修筑营寨,和燕子矶的明军营寨形成对峙,一方面保护自己的补给线。一方面防止明军向内陆推进这肯定是一件好事,郑成功牵制的清军越多,宁镇山区里面的压力就越小,歼灭济尔哈朗的把握就越大。
“孤王临来之前,还听说张名振强攻宁波府,已然一举破城”朱聿鐭又爆了一个大料。
“怎么张名振这么厉害”焦琏还罢了,汪晟对整个东南战局都非常关注,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有些意外,宁波好歹也是一座府城。张名振又不会用火药炸城墙,前后二十天就攻下宁波城。的确是超水平发挥。
朱聿鐭立刻觉得汪晟的智力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很有优越感的耐心解释道:“这个道理很简单的。朱以海害怕我们真的打下南京,所以急着吃干抹净,准备再来分一杯羹”
汪晟略一思索,立刻想通了其中道理,知道这肯定是汪克凡的论断,当下对着朱聿鐭点了点头:“殿下此时的语气口吻,倒和云台很像。”
他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调侃,焦琏不明就里,没有听出什么不对,仍然对着地图深思,朱聿鐭却略有些尴尬。
“孤王原本就有大将之风,你到今日才知道么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鼓舞三军士气,快看看哪里战况最为险恶,我就去哪里督战”
汪晟脸色一变,正要劝阻,朱聿鐭却拿出一份汪克凡的手令,啪嗒一声甩在他的面前。
“既然有汪军门的将令,末将自当遵从。”汪晟拿起来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不过前敌厮杀非常惨烈,将士们都在拼死搏命,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流血牺牲,可不像咱们在这里讨论军情,伤亡几百数千人都像一些棋子,殿下预先可要想好,不要到了前敌失态。”
他这番话说得如此耿直,马吉祥眉毛挑了挑,强忍着才没有插话,焦琏也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朱聿鐭和汪晟,朱聿鐭却并不着恼,摆摆手说道:“靖东侯不必担心,孤王这一路前来,死人也见的多了,到了前敌纵然被鞑子钢刀及颈,也绝不会坠了我太祖赫赫威名。”
见他提到明太祖朱元璋,汪晟等人都恭敬肃立,过了片刻,汪晟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适应一下,请殿下去医馆里看一看。”
“去医馆不就是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嘛,本王挺得住”
“先去看看吧,殿下,请”
汪晟在前面领路,带着朱聿鐭和马吉祥等人来到医馆,特意参观了几台外科手术。
出来之后,朱聿鐭脸色刷白,呼吸急促,见到一块石头连忙坐下,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是如此的粗暴和残忍,给他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马吉祥虽然是武将,比他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缓了好半天才恢复正常,对朱聿鐭劝道:“殿下千金之躯,应当远离兵危战凶之地,依微臣之见,在汪晟营中逗留几日便好,还是不要去前敌了。”
“不,你不用说了,孤王一定要去。”朱聿鐭站了起来,对汪晟说道:“我想再和那些伤兵聊聊,可以吗”
当天晚上,朱聿鐭在前线的野战医院里慰问伤兵,和很多普通士兵聊到很晚。
活了四十年,他第一次认真思考,同样是大明的子民百姓,为什么有些人揭竿而起,誓死要推翻这个王朝,有些人又甘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一个晚上太短,他还没想通,随着黎明的到来,第二天的战斗又开始了
和阳朔兵正面交战的清军是固尔玛浑所部。
固尔玛浑是阿敏的第三子,济尔哈朗的侄子。皇太极为了加强皇权,也因为阿敏对他构成一定的威胁,降罪将其圈禁,而且一直关到死,固尔玛浑就一直跟着济尔哈朗混,三十大几的人了,去年还是个辅国公,今年刚刚混上个固山贝子的爵位。
从舒尔哈齐到阿敏,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因为功高震主倒了大霉,所以固尔玛浑接受经验教训,行事一向谨慎小心,打仗一般不愿冒险,很有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和勒克德浑、傅勒赫等猛将正好相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战斗力较差的阳朔兵才能勉强和他对抗。
就像下棋被称为“手谈”,打仗也像是两军之间无声的对话,经过连续几天的激战,固尔玛浑对阳朔兵的斤两已经心里有数,知道胜利就在眼前。
“焦琏已经撑不住了,若是汪晟没有派来援兵,今天就一定能把焦琏击败,夺下贤字山。”他用马鞭指点阳朔兵的阵地,对部将下达各种准备命令。
“贤字山”,是清军采用的编号方式,宁镇山脉里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无名高地,像巴掌洞山那样有清晰辨识标志的屈指可数,所以清军就按照这个年代的习惯,用千字文来为这些无名高地编号。
固尔玛浑作为一个保守的满清贵族,内心并不喜欢贤字山这种汉化的称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编号方式非常方便,非常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