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战把屯齐彻底打怕了,在他看来,八旗兵不适应江南的地形和气候,应当尽快撤回北方,以免被楚军全部消灭。
“那怎么行就算不去救援佟图赖,我军也应固守南京等地”谭泰皱了皱眉头,尽量压着不快说道:“我军虽然战败,却还有江南、浙江、福建三省之地,南京、镇江、苏杭、福州等坚城,不能就这样拱手送与南贼,再者说了,郑成功的水师如今占着长江,我军也无法过江啊”
“这个是我想左了。”屯齐沉吟半晌,说道:“眼下只有退守南京,再命田雄等部回防杭州,佟养甲固守福州,依仗坚城与南贼周旋,唉,这其实并非上策,只是无奈之选罢了。”
屯齐对楚军的实力最了解,以眼下的战略形势,继续留在江南会越来越被动,趁着楚军主力还在宁镇山区里,集中兵力向长江中游靠拢,避开郑成功的水师,在安庆府清军的接应下渡江撤退,还是能够实现的。但他也知道,如果谭泰和他放弃南京,放弃苏杭,放弃整个江南,置福建佟养甲于不顾,率部自己逃回江北,恐怕立刻会被捉拿进京,诛杀全族
当天下午,谭泰和屯齐率军撤退,从丹阳县一路退出宁镇山区。
考虑到楚军腾出手来就会大举进攻,屯齐建议放弃常州府等不易坚守的府县,把全部兵力和粮食辎重都调到南京,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如今正是夏粮收获季节,只要抓紧时间征集粮食,城高墙厚的南京城守上两年也没问题。浙江也是一样,让田雄把主力都撤回省城杭州,最多再守一个苏州,否则兵力太多分散,就会被明军各个击破。
谭泰基本同意,但也提出一些问题,常州府不要了,镇江府还守不守松江府上海还守不守浙江只守苏杭,绍兴府、湖州府、嘉兴府都不要了吗这些州府都是富甲天下之地,如果被楚军全部占领,南京、苏杭这几座孤城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谭泰并不是和屯齐抬杠,而是真的左右为难,分兵驻守各个州府,难免被楚军各个击破,集中兵力和所有资源守住几座坚城,又把富庶的江南拱手送给明军,有资敌之嫌,两人反复商议了一夜,最后终于定下一条绝户计,除了南京、镇江、苏杭、嘉兴、绍兴等几座主要的城市,其他地方都全部弃守,但是在撤退之前,在整个江南和浙江实行焦土政策,把汉人百姓全部杀光,把所有的城镇村庄全部烧掉,扒开河堤,冲毁良田,让整个江南变成一片泽国。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谭泰和屯齐来到南京,说服了还在犹豫的马国柱,又派人通知浙江方面,连着十多天忙碌不停。
这期间,陆续又有一些残兵败将突围而出,总数在两千人上下,传闻中已经投敌的张大猷竟然奇迹般地逃了出来,还救出了身受重伤的扎喀纳,其他的清军将领要么战死,要么被俘。紧接又着有消息传来,佟图赖、吴拜、朱马喇和穆里玛合兵后,也于近日强行突围,在楚军东莞营、平江营等部的围剿下全军溃败,佟图赖被俘,朱马喇战死,穆里玛下落不明,只有吴拜带着十几个亲随突出重围,逃到了常州府一带,正在当地收拢溃兵,据说也凑起了七八百人。
宁镇会战历时四个半月,至此落下帷幕,清军从张天禄所部算起,共计阵亡四万两千余人,被俘三万五千余人,只有不到五千人突出重围,真正是全军覆没的完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五三章 称帝
杭州府,临安县,横路村。
从浙江北部到太湖周围,自古就是鱼米之乡,横路村是其中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子,三四百户人家,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不太富裕,也不是最穷的。
一场猛烈的台风过后,夏季变得更加炎热,整日里骄阳似火,农夫顶着烈日在田野里耕作,虽然挥汗如雨心里却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田埂上,两个衣着体面的员外老爷并肩走来,不时向周围指点议论着什么,几个衣着整洁的家人紧跟在后面,前面两个佝偻着身子又尽力伸长手臂,举着油布伞为两位老爷遮阳。
今年真是风调雨顺,大熟的早稻刚刚收割完毕,台风就带来了充足的雨水,正好赶上晚稻插秧,村里的米仓里堆满了稻谷,应付完官府的苛捐杂税应该还有富裕,这一年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佃户王二一边插秧,一边盘算着自家营生,趁着手里有几个余钱,是时候给自家小子说门亲事了,免得这十的后生不安心做农活,天天像闹春的猫一样到处惹事他的主家胡员外此刻却非常纠结,同村的陈大官人在城里做买卖发了大财,盯上了他这四十亩上好的水田,开出了超过市价一倍的高价,秉持耕读传家的胡员外原本打死也不愿发卖田产,但又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胡员外,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越老越是婆婆妈妈的,这样吧,每亩地再加三两银子,成不成全看你一句话。”陈大官人有些不耐烦了,自从当上满清官府的官商。他每天都是日进斗金,为了区区四十亩的一块地费尽口舌,真的很没面子哟
胡员外笑了笑。反问道:“陈员外,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莫不是田价马上就要暴涨”
“涨个鬼哟如今兵灾不断,到底给哪家朝廷交皇粮还说不准,田价只会跌不会涨的,我只是想回乡将养两年,才寻思着买田,你错过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了啊”陈大官人半真半假的,和胡员外兜着圈子。
他的官商生意虽然红火。却全靠满清官府的庇护,听说清军在南京城下打了一个大败仗,二十万满洲大兵全都被杀光了,而且明军王得仁的兵马已经杀到湖州府,在当地锄奸追饷闹得好厉害,陈大官人感到风头不对,这才躲回乡下老家,反正腰包里的银子鼓囊囊的直往外冒,闲了没事就到处买田购地,也算衣锦还乡。
对于胡员外这个乡巴佬。他从心眼里看不起,但是对方生了两个好儿子,都考中了满清官府的秀才。说不准将来会当官,所以还给他留着几分面子。
胡员外一生谨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总觉得不保险,眼珠转了几转,还是摇了摇头:“唉,算了,祖上传下来这几亩薄地,若是由我手中卖出去,将来”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周遭有些异样,一句话说到半截就截然而止。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稻田。
稻田里的水面在轻微地颤动,一涟漪向外发散开去。每一块稻田里的水波又互不相同,远处传来一种嘈杂而沉闷的声响,正在低头插秧的王二也终于发觉不对,直起腰茫然地向四周查看,紧接着,闷雷般的马蹄声骤然放大轰鸣的奔雷,无数铁骑从地平线上直冲而来
战马奔腾,铁流滚滚,在大道上卷起一条黄色的尘土巨龙,远远看不到尽头,五彩斑斓的旗帜下,马背上的骑兵张弓搭箭,不断射杀着田野里的农夫,离着这里还有四五里地的样子,已然分出一支兵马冲下大道,直奔路边的横路村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