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三月,马车、牛车二十来日吧,如果漕运,半月时间足够。”
“这么久怎么马车还不如船快”
朱延平扭过头笑说:“船能昼夜不停行进,马车是昼行夜宿,自然费得时间长些。而且马匹的胃没有牛的胃大,牛白日里可以连续行走,而马匹不行,一日能走六个小时,就算是神速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朱延平还举了个例子,说道:“一千骑军与一千步军同时出发,千里之内必然是骑军先至,两千里路程,胜负难定;若是三千里路程,可能会是步军先于骑军抵达。原因就是马匹宝贵,无法持续行进,要保持马力。”
军队要保持战斗力,如果为了行军而行军,那就是找死。
战马别说驮人,就是骑卒步行一同赶路,战马体力也不如人持久。就是因为马的胃小,又无法储存太多能量。
所以送信的飞骑能一日千里,这是不断换马的结果。如果骑军能做到三日一千里,这已经是难得的强军。当然,必要要有备用战马。否则没有那支军队会这么行军,行军就是为了打仗,你急冲冲赶到战场,却发现自己打不动,这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脉搏,还有呼吸。
等家丁做好早饭,朱延平取了一份米粥和一碗煮成奶白色的鱼汤去顾炎武那里,顾炎武的书童赶到,已将舱室内收拾妥当。
朱延平如同亲兄长一般的细心照顾和安慰,让顾炎武毫无保留的说出了很多心里话。
一个倾诉着,一个心中不断推敲着,终于确定顾炎武只是做梦梦到未来,只对身边亲人的死亡、与一些恐怖的经历有印象,其他都模糊不清。
这让朱延平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因为顾炎武的死亡,使得自己得罪了张溥和钱谦益,还有江东顾氏。
这三方报复起来,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应对。
而且,一个有着相同志向的人,有充足人脉和韬略的人,可能会成为他极好的助力。
第七十章 小公爷
二月十六,南京评事街徐宅,后院小飞云假山前,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现年三十六岁的徐卿伯放下苏州府太仓防御操守将朱延平的信,闭眼长叹,神色痛苦。
信中朱延平向他请教西南战事,他成竹在胸,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正月月末,贵州巡抚王三善受朝廷催促,率军过乌江,一路进展神速,水西叛变各土司先后归附。然后好死不死,朝中那帮人又议论改土归流,要剥夺贵州世袭土司的军政财三项大权。
土就是世袭土官,流就是流官,听朝廷调遣的流动官员。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根除土官的隐患。万历三大征,就有播州杨家一役,这一战是秦良玉夫妇崛起的战役,平掉了播州千年土司家族杨家,改土归流,设置遵义。
这一战水西安氏居功甚伟,想要的就是播州杨家的土地,可朝廷裁撤土司,设置流官即流动官员治理,让安氏兔死狐悲。
而前前任贵州巡抚杨鹤又命令西南第一土官家族水西安氏彻查贵州各土司家族的谱系,领地内的经济、人口、军事等等数据,让水西安氏做文档交给朝廷,方便朝廷洞悉各家土官强弱,利于治理。
这种事情安氏哪敢做做了就是得罪所有的土司家族,一直拖。拖到上一任巡抚李枟,这时候奢氏造反,李枟也命令安氏做资料文档,而水西出现流言,说是奢崇明攻破成都正要进军汉中,形势一片大好,于是直接就把水西安氏逼反了
这些陈年旧事暂且不提,让徐卿伯气忿的是朝廷竟然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讨论改土归流,讨论就讨论,还传播出来
猪脑子,简直就是猪脑子
这些也可以忍受,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有人从中作祟,不愿意看到西南宁靖。辽东未平,又挑战事,这些蟊贼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他愤怒,他是贵阳人,他的宗族乡亲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非常的愤怒,可朝中又是东林为尊,作为浙党大佬方从哲的半个学生,他深感无力,想调查都无从下手。
所以置宅评事街,想通过这里丰富的消息,推算一切阴谋背后的主使者
更离奇的是,朝廷的议论,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十分快速的出现在贵州,于是王三善完了。 超多好看小说
哪怕解围贵阳时,他两万人大破水西叛军十万,此时也完了。
出兵助他的苗人土司反了,水西投降的彝人土司也带人反了,王三善自刎未死被俘,大骂反复的土司官取死。
他是保住自己的名节死了,可贵州的叛乱大事又完了。重新运输军械,兵员、粮草,哪样不需要钱
这一战,秦良玉的弟弟秦民屏和两千助战贵州的新募白杆兵全军覆没,而三年前,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与两千白杆兵尽数战死在浑河,秦民屏重伤逃归。那一战,秦良玉的儿子,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马祥麟,单骑冲阵,被建奴射瞎一只眼睛。
平叛,讲的就是神速
任何的叛乱拖延下去,双方杀的眼红,哪怕杀不动了,朝廷碍于脸面不会轻易招降,叛军又怕投降后遭到清算。双方无法取信对方,只能一直杀。
再说,大明朝何时会对打不掉的叛军招降要招降,也是把对方逼到山穷水尽才会招降。否则就是养虎为患,当代人的问题绝不留给后人,这就是大明朝的风范。
刚明,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朱延平的信这是鲁衍孟的手笔,托商旅送到徐卿伯这里,而送到徐卿伯手里之前,正好是朱延平单人挑杀猛虎,为气节挂印离职的消息传来之后。
没有一个好的名声,徐卿伯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操守将放在眼里。他是被任命为四川参政,类似于副省长的职务,这位被赶出北京城的半路上,就干净利落的辞职不干了。
寻常的总兵站在他面前,他都可以不搭理,更何况朱延平一个小小的操守将。
含着怒气,徐卿伯手臂颤抖,给朱延平写了一封回信,让老仆送给门口等候的商旅。
离开评事街,鲁衍孟挤在人群里抖开信纸,眯着眼睛看着,轻轻一哼收好信封,随后乘船直入秦淮河,北行入大江,顺流而下。
此时南京应天府东侧的镇江府丹徒县丹徒镇,这座运河边上的镇子十分的繁荣。
朱延平与船老大各自拿着书契、州衙门开具的文书来这里报备,报备后拿到回执,才能光明正大地走扬州府江都运河,否则被巡哨漕兵逮住,罚钱事小,没背景可能会被没收船只及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