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声说:“忍一忍,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说着,比刚才更小心地伸出手,去检查她的伤势。
夏绫不敢动,也不敢吸气了,任他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
她的衣衫被半褪,许久没在他面前暴露过的光洁肌肤一览无遗。他的气息离她是那么近,拂在她的脸上,略显粗糙的手指在她皮肤上来回游移,唤起一种让人发疯的感觉不止是碰触伤口时一阵阵尖锐的疼,还有那些一点点翻覆上来的往事,仿佛永远无法逃离的、渗入灵魂的阴暗和恐惧。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直起身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保险起见,明天返航后我带你去拍个片。”
夏绫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他看她脸色:“疼得很厉害”
夏绫一怔,慌忙摇头。不是疼,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碰触,就算知道他只是在替她检查伤口而已,就算知道他此时此刻不会伤害她,可有些恐惧已经成了本能,深入骨髓。
他说:“以后别再冲上去了,伤到你怎么办。”
夏绫说:“嗯。”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还有下次,她多半还一样会冲上前去。想想也真是让人绝望,就算她这么怕他,可看到他有危险,她依然做不到撒手不管。这是那时候的斯德哥尔摩后遗症她不知道。
裴子衡转身出去了,在外间打了个客房电话,不多时,拿了一瓶伤药进来。“我给你上药。”
正文 439第439章 后悔
他把药膏一点点往夏绫的伤处抹。
药膏很清凉,她伤处火辣辣的疼痛便缓和下来。幽暗的水晶灯光下,她静静地望着他的脸,他的唇角处也有一块淤痕,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撕去了温和从容的表象,暴戾,狼狈,又凶狠。
夏绫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他,就算当年他们吵架,他高高在上地惩罚她时,也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不像现在,不管不顾,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似的,为了自己的初恋小女友和人厮打。
不觉就有点出神。
“在看什么”裴子衡替她上完药,问。
夏绫移开视线:“没什么。”
他不再问了,替她把身体放平,盖上被褥:“早点睡。”
“你呢”夏绫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他一怔,神情变得柔和:“不碍事,皮外伤。”
“那你要上药。”她只挨了对方一拳就变成这样,他挨了那么多拳,肯定伤得更重。
裴子衡说:“好。”说着,走到床边放药膏的小桌前,先把唇角和脸颊的伤口处理了,又背对着她,脱去西装和衬衫,露出一身线条健美又精实的肌肉来。
夏绫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她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就像熟悉她自己,每一寸欢\愉和痛苦都那么刻骨铭心,以至于就算漫长的时光过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唯有回避。
然而,床那侧,是落地玻璃窗,隔着纱帘,影影绰绰映出的还是他。
夏绫想闭上眼睛,却鬼使神差地望着玻璃窗上模糊的影子,移不开视线。
他娴熟地给自己上药,胸口、腰侧、小腹。受伤的地方比她想的还要多,她越看,心里越难过。好不容易,身体前面上完,她看见他抬手,似乎是想去碰自己的肩背深处,可试了几次都没碰到,于是,他放下药瓶,拿起衣服,准备往身上穿。
夏绫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从床上坐起来:“等等,你还有地方没上好药”
他大约没想到她回头,拿着衣物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夏绫的话音顿住,目光死死地落在他左手臂处的某一点上。“这是”
他拿衣服盖住:“没什么。”
夏绫爬下床去拉他的手,一把揭开了衣物。他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地列着许多伤口,就像是用刀片之类的割出,切口锋锐,整齐,新旧不一,层层相叠。
“这是什么”
他把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穿上衣物,不说话。
“裴子衡”夏绫愤怒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发抖,“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弄的”清楚地记得,直到她死亡前最后一夜,他不着丝缕地着拥她入睡时,手臂上都没有这样的伤痕。那么,是在那之后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手上会有这样的伤口。”她极力忍住声音中的颤抖。
重生后回到他身边,她其实一直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以至于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身上居然带着这样可怖的伤痕。这比无数个拳打脚踢的伤口都让她害怕,因为,隐隐地,她知道这是什么。
还记得他囚禁她那年,熬不住的时候,她曾经试图自杀,用锋利的碎瓷片划破手腕,大致就是这种效果不,那都没这整齐,狠戾。
他的手臂上,是一种冷静的疯狂。
裴子衡还是不回答,只转过身去:“很晚了,睡吧。”
夏绫望着他的背影:“裴子衡,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不想让我知道王静琬也好,和天艺的争斗也好,还有现在手上的伤裴子衡,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身影微微僵硬。
夏绫说:“你养着我,是不是只拿来解闷的你从来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总是单方面决定好一切,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担惊受怕”
“我养你,不是为了解闷。”他低沉地说,没有回头。
“那是为了什么”她朝他吼,“你告诉我”
他沉默了许久,在她渐渐绝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小绫,从我把你带回家的第一天起,就下过决心,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很多事情,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
夏绫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猝不及防,怔在当场。
是啊,这些年来,他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如果不是后来她忤逆他,她猜,她可以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幸福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