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暗道这张瑞图看着老实巴交,这么做,却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忌讳。
历史上,敢于怂恿皇帝和全天下的世家大族作对的臣子不多,这张瑞图已经算上一个。
其实崇祯早已打定主意,下一步就要收拾这些世家大族,身为阁臣的张瑞图在朝堂上提出来,一是为了让自己直接下发施行,二也是免于内阁再议的繁琐步骤。
崇祯暗自摇头,心道这又是何必,朕知道你是为朕着想。
可是皇帝,朕是天子,就算直接下旨,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少经历了这些投毒、刺杀之类的屁事儿。
可若是你来提,能挡得住这些明刀暗箭么
以前宫里都不是自己的人,这样朕都赖着脸皮活了下来,现在整个京畿都成了铁桶,宫内在内厂的打理下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提什么内奸了,朕就更不会让这些鼠辈害死了。
虽然苦笑,但崇祯心里终究是对这朝堂上出现的一丝好现象赶到温暖,整治了这么久,你们总算是能当大局了。
“陛下,臣附议”
正在崇祯思虑之间,一声大喊,却是户部尚书倪元璐站了出来,这位平时话语颇少的户部尚书,这次却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国朝之正役、均徭、杂役,向以里甲为主,又以户为侧,户则按丁粮多寡分为三等九则,作为编征差徭的依据,立国之初尚可行之有效,然时至今日,已然被破坏殆尽。”
“赋税考成也已荡然无存,恢复一条鞭法,即可增加税赋进项来源,又可统规苛捐杂税,使地方那些蝇头小吏不能再随意增加杂税,免于私利,京察之前,可先复鞭法,以策诸臣”
“臣附议”
内阁首辅蒋德璟见张瑞图和倪元璐全都站出来了,方才就在想着自己的话,下一个赶紧站出来道。
史可法想了半天,说道:“陛下,适才是臣太过焦躁,臣觉得张阁老所言甚是,条理清晰,脉络成明,臣附议”
冯铨此时是没在,不然这厮怕是早就在倪元璐之前就要附议,在场的两位内阁大佬,再加上一个户部尚书,一个佥都御史,这些人共同提出此议,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崇祯皇帝有心施行,明日这条消息就会传遍京畿,其他人无论反对与否,那都根本不重要了。
至今尚在施行的税赋政策,丁指十六至六十岁的合龄男丁,粮指田赋,粮之多寡取决于地亩,因而徭役之中也包含有一部分地亩税。
这种徭役制的实行,自是有利有弊。
以自耕农小土地所有制广泛存在及地权相对稳定为条件,现在就连卫所军田都被这些大户瓜分殆尽,更别提自耕农了,现如今占比最多的,是佃农。
所以倪元璐说的不错,按照崇祯皇帝所知,明末的赋税早就收不上来多少了,江南茶税八两不到,这是崇祯最深刻的记忆。
自己不能总靠抄家活着,这些内贼贪污的银两再多,也有用完的那天。
崇祯皇帝还是有些意外,现在的皇党和内阁,终究是能替朕办一些事情了,用不着自己再事必躬亲,全都大着脸子强行去提了。
欣慰的同时,崇祯皇帝也对目前自己走出来的路有了更大信心,笑了笑转身说道:“朕准了,至于恢复鞭法之后的赋税事宜,你们内阁和六部尚书去议吧,明日日落前,把新的结果呈交到朕面前来。”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
既是成了定局,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说,毕竟这事儿于自己没有最开始直接开京察那样影响大,犯不着出去用命死谏,该着急的是那些士绅。
自己总归是有官身在手,不丢了乌纱帽才是前提。
这天的朝议又出了大动静,史可法提议开京察被驳回,而群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建极殿大学士张瑞图紧接着就提议恢复一条鞭法。
在倪元璐、蒋德璟、史可法等人的力主之下,这条提议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便是通过,崇祯皇帝准许,内阁也便在散朝之后召各部尚书到签押房商讨。
内阁和各部尚书在商讨之时,这件事却也已经在京城闹成了街知巷闻,到处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第五百一十四章:没有硝烟的战争
内阁签押房,五名尚书和两位阁臣,这些人正在举行大明朝目前最高级别的小会议。
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各有各的本领和小算盘,不过他们有一点却相同,七个人均属皇党,谈话间倒也省了诸多勾心斗角。
本来内阁有三名阁臣,除了当今的首辅蒋德璟之外,就是东阁大学士兼领工部尚书的冯铨,还有建极殿大学士加礼部尚书衔的张瑞图二人。
自前任首辅蒋德璟退归,次辅蒋德璟进位以来至今已经有了一个多年头,可内阁却仍是这三个人,再没有新的阁臣进入。
次辅之位悬而未定,若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辅定是要从冯铨和张瑞图二人中挑选。
按规矩来说,冯铨不过是同进士出身,资历不比张瑞图,同进士和进士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更别提张瑞图在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榜中位居第三名了,更是无法比。
官身方面,冯铨虽是工部尚书,张瑞图却也加了礼部尚书的衔。
有一点许多人都没忘记,多年以前张瑞图就曾以礼部尚书入阁辅政,还加了太子太师,多年以后被如今的崇祯皇帝原官召回。
这也就说明,如今的张瑞图,是阁臣之中唯一一位加了太子太师名头的,这可是巨大的优势。
无论哪一方面来看,这次辅之位都应妥妥是张瑞图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近些年来,冯铨深得崇祯宠信,包括忠烈祠、归化城等很多重大工程都交由他一手操办,又去了多次塞外立得大功,这同样是朝臣中鲜少有人能及。
究竟鹿死谁手,尚还不好说,只要崇祯皇帝没有旨意下来,朝臣也就只能猜测,次辅距首辅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人生在世,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属实不多见。
“好了众位,皇上叫大家来签押房,不是大眼瞪小眼这么干坐着喝茶的,都将手里的茶放一放,别把我内阁的茶都给喝光了。”
蒋德璟咳咳两声,发话了。
听见他说的,刑部尚书任浚皱了皱眉头,打趣似的说道:“大阁老,我可记得内阁的茶叶幽香扑鼻,甘甜为上佳之品,怎生如今如此苦涩”
“我道也是,莫非是江南贡茶有司不专”兵部尚书朱大典笑了笑,人畜无害地说道。
蒋德璟立马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就是从江南被皇帝召到京师任职的,他还会不知道贡茶的事儿这话怕不是别有用心。
果不其然,听了朱大典的话,近些时日刚从江南巡视归京不久的礼部尚书黄锦不得劲了,冷哼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