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功,没错,你不止有功,你功劳大了去了,赵老将军去世时,新皇即位,南部叛乱,军中各将军各自为战,如果不是你站起来接了兵符,掌了兵权,现在这个国家能否如此繁华还是两说。”
“可是错就错在你的功劳,你功劳太大了,大到整个帝国没有一个人有你的功劳大,甚至庙堂里的皇帝陛下治理国家都没有你的功劳大。”
“可是,你百战无一败绩,百姓只识赵将军而不认识当今圣上,塞边百姓甚至为了修了将军庙。周遭各国甚至谈你闻风丧胆,惊恐至极。”
“你说说,若是你反,谁能阻止你”
赵信看着面前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的丞相,沉默着看着他,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起。但却坚定而平静的说道:
“我不可能反的。”
“对。你不可能反的。不论是从前的赵国公,还是现在的你赵将军,你们都不可能反,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都只有忠义两个字。”
“皇帝一看重你们就愿意肝脑涂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相信你忠义,可群臣信吗陛下现在信你,但将来呢谁知道你的赵家军会不会在什么时候为你披上一件黄袍然后在鱼肚中找到那张黄天当死,赵信当立的丝帛呢”
赵信平静的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丞相,心中的悲凉却怎么也藏不下去。记得几年前,那个男人对自己说过:
阿信,我把所有军队都交给你,我快管不住这个国家了,我只能靠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赵信无奈的看着许斯,大厅的烛光开始隐约暗淡下来,透着昏黄的光芒,认真的说道:
“难道他也想除掉我不可能的,他不会这样做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人是会变的,掌握着这天下最大权势的那个人你以为还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小皇子已经坐下这个位置,无论任何可以危害他地位的人,无论机会有多小,都只会成为他眼中的绊脚石。”
“你以为你赵家军现在怎么样了利诱,恐吓,编制你十万赵家军一天之类只剩下一万,其余的都在别的军队里,每个人都有四五个军士相陪。这一切都是谁下令去做的我吗只有那个从小与你一同长大的皇子,才能做得到这一点”
“赵家军他们怎样他们都是功臣啊他们为国家流血奋战了多少年,你们凭什么这么做”赵信感觉自己的怒火正不断累积,他站立起来,他为这些国家功臣的待遇感到愤怒,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做
“放心,只要你安心听从朝廷安排,他们就是那群社稷功臣,这些年积累的军功够他们平步青云了。”许斯平静的看着眼前激动的将军,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记得有人对他说过,一个合格的将军,是会把自己的将士看得比已经还重要的
“如果我不听从呢”
“那他们就是造反从犯最轻者,都会发配到边疆,永不得归。”
“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们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啊”
“凭什么,不是我们有什么资格,他们怎么样都在你的一念之下,乱世尚武,盛世崇文,乱世已经结束了。国家将走上强盛期,这个国家文臣地位将远大于武将,这是社会定律,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说我们的皇帝陛下。谁都不能轻易违背这个道理。因为我们谁都承受不了违背了的后果。”
赵信看着眼前坚定而平静的许斯,满腔怒火似乎是无人能敌的将军,此刻好像谁都打不过。他突然倒坐在上好的梨花木上,看着眼前的人。身体却无比冰凉。
无敌的将军,这一刻却还是这样的弱小,就像是十年前驰骋疆场终生无敌父亲却敌不过在了仅仅三万敌军。
终究不是人之上,依旧是人之下。
“我该怎么做”
“推选你去出使是我们这些大臣共同商议出来的,你只要在这赵国公府等待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在大厅的烛光在坚强的颤抖了一会后,终于倒下,黑夜。涌盖了过来,涌盖了所有人。
许斯起身,黑暗给他拉出亢长的轮廓,他缓慢的朝门外走去,步伐缓慢而沉重。像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丝毫没有赢了当世最有名的大将军的兴奋感出现,反而是背影看起来疲惫而悠长。快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沉闷的说道:
“二十年前,我跟你父亲在同一位夫子手中。他救过我的命。”
你和他一模一样,连命运也一样,那年,你父亲没有选择反抗,现在看来,你也没有。
说完便提步而去,闯入了这外界无尽的黑夜,浓烈的黑暗很快将他吞噬。远远的哼唱着的句子说不清是歌遥还是诗。
既为他乡人,何来长安客。
童子盼归家,夜夜不着门。
将军厅的烛光依旧无人去点着。他看着手上那女子留下来号称是定情信物的项圈。沉沉呢喃:
既然不放心我,当初何必给我呢。
抱歉,给不了你世界上最大最热闹的婚礼了。
好了,你来吧。
梦中长安人 第七章 夜黑长安闹下
正如长安夜色的静谧一般,赵府除了少许门房侍卫还坚守在岗位上,其余人早以安然的步入睡梦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
该当步入梦乡的,早已满怀希望的睡去,该等待的,终将会来
赵府大门中的声音就像是引爆时的导火索,一触即发。
赵信皱着眉,看往大门外的方向,谁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门外的喧哗声,争吵声,熟悉的兵甲碰撞声,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似乎一瞬间声音就膨胀起来,挣脱了这夜的掌控,破了这月色的安稳。就像是,宁静不再了。
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兵甲声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这夜,够嘈杂了吧,难道长安的王侯就没有出现一人皇城三五侯,一间院子也不曾点亮。大概是,这夜,安静到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