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道:“走得不远吧,那我赶上去道个别。”
陈操之道:“不必去道别了,走远了,来,我们一道欣赏王右军的曹娥碑。”心道:“谢道现在定是在车上洗去脸上的粉,重梳发髻,回归女妆,尚值赶过去,叫她如何好相见”
这日夜里,陈操之照例陪母亲说一会话,吹曲子给母亲听,母亲对春常在无甚感触,只喜忆故人和青莲曲。
陈操之这些日子都是睡在母亲卧室的外间,这夜子时披衣去内室看望母亲睡得是否安稳时,见母亲醒着
陈母李氏夜里大多数间都是醒着,见到儿子来就闭上眼睛装作睡得香,这回睁眼道:“丑儿,取一颗山楂丸来。”
陈母李氏慢慢咀嚼山楂丸,将暖炉递给儿子,说道:“抱着暖炉,娘有话对你说。”便说了要让小侍候他的事。
陈操之赧然摇头道:“儿不需小婵侍寝,儿还小哪,若有好人家还是把小婵姐姐嫁出去的好。”
陈母李氏道:“莫推托,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操之急道:“娘,你老人家现在身体欠安,儿子别的都不想,只想娘身体好一些”
陈母李氏道:“那好,那你答应娘,要好好待小婵,把她留在身边有小婵照顾你,娘也就放心了。”
陈操之只好道:“好,我听娘的话,娘好好休息,莫要多想这些。”
三十七、小如蜩鸠大如鲲鹏
恺之、徐邈准备十月初二立冬之后离开钱唐各自回乡春再相约共赴荆州,因为离别在即,这几日刘尚值一直住在陈家坞这边,丁春秋也三天两头来,同学年少,风华正茂,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陈家坞附近的山水又极为赏心悦目,足供游玩。
九月二十七,因为徐邈想去宝石山初阳台道院一游,徐邈已故的祖父徐澄之与葛洪很有交情,如今葛洪虽远游罗浮山未归,但徐邈还是想去瞻仰一下葛前辈修道之所。
陈操之便陪徐邈、顾恺之、刘尚值、丁春秋一起去宝石山,来德驾着牛车,车上有几个大食盒,因为去的人多,四十里往返也要大半天,初阳台道院两个留守道人是难为众人之炊的。
顾恺之知道陈操之以前初阳台道院向葛洪借书抄录、请教难都是步行往返,所以这次他与徐邈、刘尚值、丁春秋也都是步行,说是以子重为楷模。
陈操之笑道:“你们几位等下莫要喊脚痛。”
顾恺之道:“在陈坞快一个月了,每日登山游玩,脚力是练出来了,走四十里路应该能行。”
这日天气明,比前几日还和一些,阳光暖暖地照着,非常舒服,在众人左首,山势连绵起伏,这里的山都不高,但林木葱笼,初冬时节,落叶纷飞,那些龙爪槐、梧桐、女贞树、公孙树叶子几乎落尽就显得瘦了一些;在众人右首,明圣湖波光摇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湖底有巨大的宝石在散发光辉。
顾恺之道:“这大,真要游遍这湖和湖畔群山,只怕要半年时间吧,依我之志只愿徉在青山碧水间,与知心朋友吟诗、作画,夫复何求”当即高声咏毛诗道:
“考磐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弗。
考磐在阿,硕人之。独寤寐歌矢弗过。
考在陆。硕人之轴。独寤寐宿。永弗告。”
操之道:“世道不宁何得逍遥游”
十五岁地少年顾恺之道:“守疆列土、北伐光复不是我辈之事。这世上有能征善战地热血武士。也应有传承文艺地风雅士人。也有象戴安道先生那样隐居不仕地高人山崔嵬、百川浩荡。这才是自然之道。”
众人都笑。赞顾恺之旷达妙语。就连冉盛也赞妙哉。
顾恺之对这句“妙哉”感觉很亲切。瞧着格雄伟地冉盛道:“小盛以后让他从军。这种身板不去淮北杀胡那就可惜了。”
刘尚值道:“小盛才十三岁个头比我们都高,还在长在超过七尺五寸了吧,我是七尺三寸以后怕要长到八尺开外,诸位拭目以待吧到时候江左卫陈操之带着八尺巨汉冉盛入建康,那绝对是万人空巷,子重需要小心,要象卫那般遭看杀。
”
徐邈道:“难怪子重在吴郡时要绕湖奔跑、登山健身,原来是担心体弱遭看杀,毛诗有云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子重即所谓未雨绸缪是也。”
徐邈为人端谨,很少说笑,但偶露谐才,众绝倒。
顾恺之狂笑不止,路也走不动了,两个顾氏部曲搀着顾恺之坐到车辕上。
顾恺之好不容易止了笑,刘尚值又补了一句:“建康人丁数十万,比吴郡城可大得多,到时子重还得准备两辆牛车装那些妇、女郎送的香囊。”顾恺之又大笑。
徐邈道:“可惜英台兄和幼度兄不在,不然今日也算盛会,何妨各其其志”
顾恺之道:“我已说过,寄情山水、以书画自娱。”
丁春秋说得很实在:“造福乡梓、不堕家风,此吾志也。”
刘尚值道:“我愿治一大县,抑制豪强,劝农耕桑,法令清明,使一县之民安居乐业,当然,若能治一郡就更妙了,可那是不可能的。”
寒门出身的入品士子想要做到五品郡太守那真是不可想象的事,莫要说州郡长官,现在就是连诸县令八百石者也被次等士族牢牢霸占了,剩下的就是些八、九品小官。
顾恺之问徐邈:“仙民兄之志若何”
徐邈慨然道:“我欲为帝师,开释文义,标明指趣,弘扬儒学,表内圣外王之道,使得仁政、王道得以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