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礼记,东晋则两戴礼记都有研究的学者,会稽孔氏就是专研两戴礼记的,陈操之与孔汪为友,常向孔汪请教戴氏礼记精奥妙,孔汪自然是不吝赐教,所以陈操之对,更是陈操之的长项,这三经他可以说是代表了东晋的最高水平。
氐秦太学的学生当然是汉人居多,但也有不少氐、羌、匈奴、鲜卑和蝎族的学生,胡汉混杂、良莠不齐,却能济济一堂学习,这一点倒真是符合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这些汉族和胡族子弟依次上前,向博士请教五经难题,在座的五经博士应答如响,不仅仅是学生问,博士答,这些博士还对前来问难的学生考以经义疑难,那些学生个个侃侃而答,都能切中要害
讲堂学术气氛极佳,苻坚捻须微笑,侧头看陈操之,陈操之凝然端坐,清峻秀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静听那些博士学子问难。心里哂道:“都是些粗浅经义,有些简直就是背诵经文,这氐秦太学的水平比之吴郡徐氏学堂和会稽郡学的水平大为不如,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中原战乱不休,痒序学校废弃,学术传承断绝,而东晋相对安定,所以东晋十六国时代,大诗人、大书法家、大画家都出自东晋,东晋的文学艺术自春秋百家争鸣后达到了一个新高峰,这是胡人立国远远比不上的,就算待坚重视教育,但数百年的积累、世家大族的传承,又岂是三、五十年能弥补得上的”
苻坚冉:“陈使臣以为我氐秦学子学业如何”
陈操之答:“也算勤励肯学
苻坚听陈操之语气不甚敬服,便道:“联听闻陈使臣是从钱唐县、吴郡通过中正考核一步步擢升上来的,中正考核离不了诗论,陈使臣对毛诗、论语想必研究极深,联欲请陈使臣与敝国诗经博士问难,不知陈使再意下如何”
陈操之心道:“我出使长安,自然要长我大晋威风,今日且发少年狂。”躬自道:“单以诗经问难,未免单调,外臣粗通五经,愿与贵国五经博士辩难。”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那百余名胡汉学子议论纷纷,在这些学子眼里,通一经已经很难,通二经屈指可数,通三经的整个氐秦只有博士王窘一人,而这今年甫弱冠的吴人竟敢狂言通五经、要与在座的五经博士辩难,氐秦学子完全不信,都认为陈操之是大言不惭,那些疏于礼仪的胡人贵族子弟便鼓噪说要驳得晋使陈操之哑口无言
荷坚虽然认为陈操之有才,但也不信陈操之能通五经,所谓通一经,不仅仅是能背诵,还要掌握历代各家注释此经的要义,综纳百家之言,总之,要在经义上妙解无碍。可以应对关于此经的各种疑难。才能算通一经,这是对经学博士的要求,对学生通一经的要求则没有这么高,只要能背诵一经,基本理解经义就算合格,待坚认为陈操之的通五经,大约与秦太学学生通经类似,只是粗通而已,陈操之自己不也说只是粗通吗
所以仁慈的秦主待坚还有点为陈操之担心,担心这个俊秀的晋使等下回答不出、张其结舌的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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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舌战群儒
是太学博士,因博学弘才得苻坚赏识,官拜五品太常丞,主管氐秦太学和各郡学县校、以及官吏的考核荐举,因苻坚重视儒学教育,官吏不能通一经者就要削职为民,所以王窑的地位就分外尊崇王篦听得陈操之要与在座的太学博士辩难五经,口气很大,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王窑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看其余十一位博士,那些博士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一齐注目王窑,唯王窑马首是瞻王舅低声道:“这个年轻的晋使藐视我大秦学子啊,他要一个人挑战我等,陛下亲临,我等能言败乎”
白发苍苍的礼记博士韦让压抑着嘶哑低沉的嗓子道:“小子狂妄,目中无人,待老夫教训他明白什么是温良恭俭让”
韦让年近七旬,皓首穷经,精研礼记,由他来教训陈操之最是合适,王窑一点头,向苻坚致意道:“陛下,就由韦博士先与陈使臣进行礼记辩难吧,既然陈使臣自恃博学,要舌战我大秦群儒,我与五经博士自当向陈使臣领教。”
苻坚目视陈操之,陈操之从容道:“关中乃炎黄发源地,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在下从江东数千里远来,既为两国交好,也愿意向关中大儒高贤请教。”
苍颜白发的礼记博士韦让便高声道:“陈使臣既敢大言通五经,不知师从何人”
陈操之道:“在下自幼由父兄启蒙,及长,先后师葛稚川先生、徐藻博士。”
韦让问:“葛稚川通五经否”
陈操之道:“葛师渊博如海,岂限五经之学”
韦让撇嘴一阵冷笑,却问:“葛稚川格学问陈使臣都学得了吗”
陈操之道:“百不及一。”
韦让“哦”了一声:“百不及一就敢在权大秦太学与我五经博士问难”
陈操之淡淡一笑:“亦无不可,请教而已。”
韦让道:“既然葛稚川的学问你都未学成,为何又转投徐博士门下”
这老头倚老卖老,有点歪缠,陈操之道:“韦博士,今日是五经问难,在下的私事就不必多问了吧,不知韦博士通何经”
韦让却道:“老夫心无鹜,专研礼记,礼记。学记篇云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陈使臣忽而师从道人葛稚川、忽而师从博士徐藻,岂不是有违尊师重道之礼”
陈操之含笑道:“圣人无常师,孔子曾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在下转益多师有何不可”
原以韦让会语塞,不料这白发老者义愤填膺道:“你敢自比圣人”
陈操之暗暗摇头:“这样迂腐的博士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朗声道“孔子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圣人好学如此,我辈岂能落后,难道我今好学就是狂妄自比圣人乎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於吾伞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