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解连环下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宗玄边若有其事的说着边拿眼觑抚悠,见她不睬,便故意扬声,“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
抚悠听得耳面具红、心如鹿撞,暗恨李忧离不尊重,直与刚才正襟危坐的岐王判若两人,羞得来夺镜子。宗玄躲闪两下,故意让她夺去,抚悠看时,却是面时新螺钿花鸟镜,哪有半个字再看宗玄,坐在榻上一手撑榻,一手捧腹,笑得喘不上气,便知自己上了当也是,一面小小镜子,哪里写下那许多字是她心慌意乱,连宗玄这点小把戏都不能辩了。于是气急败坏地拿镜去打,边骂道:“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诳语第一,满口胡言第二,等我何时见了师父,看不告你一状”
宗玄边躲边还口:“阿姊你唬人也唬得真些罢,这事你倒要怎么跟师父开口难道说你以为岐王以镜示爱,结果是我信口胡诌,所以恼了我吗”这实在连婢子们都看不过了淮阳王嘴快得都跟岐王有一比了阿春忙上去拉宗玄:“大王少说些罢,娘子的病才好,别惹她生气了。”
宗玄见抚悠果真变了脸,也偷偷吐舌头,心道:“糟了,只顾顽笑,忘了正事二兄命我务必请姊姊赴宴,她要恼了不去,我在二兄面前可没脸了”于是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抚悠哪里肯听,只教他出去。
“要我出去也可,阿姊记得赴宴呀”宗玄一脸自食其果的苦相。抚悠哼道:“我何时说过要去了”宗玄急道:“岐王已为阿姊留了坐席,阿姊若不去,群僚面前,多没面子”
抚悠笑道:“岐王是你的二兄,可不是我什么人,他有没有面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宗玄上前拉扯抚悠的衣袖:“阿姊的舅舅也在岐王手下做事,还是不要拂他的意吧。”抚悠知他必是在李忧离面前自信满满,称一定能说动她去,方才被他消遣,这回可轮到她为难他了,于是甩袖斥道:“别这样拉扯岐王绝非挟嫌报复之人,淮阳王可不要乱说”宗玄委屈得咬嘴唇,抚悠看了暗暗好笑,却佯怒道:“你出不出去”
“不出去,阿姊要实在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就自己出去吧”说罢往榻上盘腿一坐,“反正我不出去。”
真是气都要被他气笑了。抚悠使劲绷住脸面:“我出去就一定是赴岐王之宴吗我现在就出去拉一匹马往玉都兰那边去呢”说着要走。宗玄急忙起身拉她,“好阿姊”,“阿姊你心疼我吧”,肉麻话说了满莒满筐,又可怜兮兮地道:“我答应了岐王呢,军令如山,阿姊若不去,我可要被军法处置了。”抚悠只是无动于衷,冷笑道:“难道你打仗时也这样草率若是这样,活该被军法处置还不走”宗玄见她如此无情,只得放弃,垂头腹诽:“难怪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抚悠虽是有意对宗玄略施小惩,然她自己也确实没有拿定主意:岐王看来平易谦和,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即使她不去,想必也不会怪罪,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开就不要出头
阿春见抚悠兀自沉思,似在犹豫,便上前道:“娘子心中定还没有主意,不知愿不愿听奴婢一言”抚悠抬头望她,道:“请说。”阿春笑言“不敢当”,又道:“娘子赴不赴岐王之宴倒也无妨,不过今日乃上元佳节,长宁宫过来的人,昨日就开始搭灯树了,那灯树花样既多又高大轩壮,我听说最高的有二十丈呢”“二十丈呀”“那得多高”众小婢纷纷附和惊呼。阿春续说道:“想必夜里极是好看,娘子若不愿赴宴,何不去观灯自娘子痊愈,还没出去走走呢,这大过节的,闷在帐里多无趣。”
“今日是上元节”抚悠自嘲道,“我这都病糊涂了。”
阿春问道:“那娘子意下如何”又有几个嘴甜的婢子围上来,从旁怂恿:“娘子就去看看吧,往年在宫中,不能出宫游乐,谁想到到了这风俗迥异的北方大漠倒能一尝所愿呢,娘子就带我们去吧。”
抚悠被她们逗笑:“既然你们这样说,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太扫兴了”“娘子这是答应了”婢子们拍手欢呼,无不喜悦,忙忙搬来鱼洗妆奁,重新为她梳妆,更换上簇新石榴裙,外罩一件白绸罩面的狐裘,行走间红色时隐时现,仿佛探出一枝盛开的红梅。
这时节北方的夜晚滴水成冰,可喜今夜无风,用皮帐将场地团团围了,生上几十大盆木炭,火光下徐徐上升着热气,银杯里荡漾着葡萄酒浆,场下激昂着军中乐舞,几杯美酒入喉,微微发汗,再下场比划两下,火力盛的年轻人连夹衣都穿不住,恨不能赤膊上阵。
李忧离换了件素白圆领衫,外披着同色翻领胡服,在身后花团锦簇的玉鸦头织锦团纹行障的映衬下,素得格外俊俏,翻领及袖口处的银鼠灰织成凤鸟纹以银线做地纹,活动间,层层银光浮耀,栩栩欲飞,与他那飞扬的神采交相辉映。场下正舞的是以新词入旧曲的破阵乐,六十四名披坚执锐的甲士左列圆阵,右成方阵,前效冲锋,后拟队形,是真真正正地以阵入舞、以战入舞的军中雄风。其歌曰:“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李宗玄过来时见兄长正与众人津津有味地欣赏乐舞,便悄悄坐了,缩在一旁,低头切羊肉,也不观舞。李忧离早就注意到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却只仍与左右谈笑而已。二十二岁的岐王,西取巴蜀,夺天下粮仓,东克中原,立定鼎之功,地位、名誉、功业,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却得之易如反掌。此次漠北之行,目的已经达成,虽不是多大胜果,但他李家的手已经伸过了长城,至于借机了解突厥的实力与内情,则更是收获颇丰。今夜在场皆是心腹,畅饮畅欢,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这个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大约他是那种从来不懂什么叫“失败”和“遗憾”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