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摇头,弯眼儿笑道:“我倒觉隰荷更妙。”
“隰荷也好啊,你竟敢取笑寡人是狂且狡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抚悠正借山有扶苏篇笑他呢
李忧离伸手抓她,抚悠早有准备,先一步起身跑开,边跑边笑:“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是谁先将自己比作有力如虎,执辔如组的美人好不知羞”
李忧离起身追她:“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有力如虎,执辔如组了。”
“你要欺负我就更非子都子充”抚悠拎着裙子跑。
两人你追我躲,屏风推倒,香炉踢翻,玉壶洒出琼浆沾污红线毯。李忧离捉住抚悠,“报复”道:“你说我是狂且狡童,那我就是了”将她搂在怀里,做那“狂且狡童”之事。
二人正在缠绵粘腻之间,忽有婢女闯了进来,大呼道:“大王,不好了”
抚悠吓了一跳,羞得推开李忧离,躲在他身后。李忧离大怒,一脚踹翻婢女,吼道:“没规矩的东西”婢女不顾疼痛惊吓,连忙爬起来,伏在地上颤声道:“大大王,圣人来了”
“说什么”
“圣人的法驾已至宫门”
、父与子
李忧离故意遣人将自己受伤的消息散布出去,皇帝爱子心切,心急火燎地亲来看望。没良心的儿子却想不到老父来得如此之快,还只顾与心上人厮闹李忧离匆忙赶回寝殿,婢女七手八脚服侍他躺下,抚悠见他满头大汗,一手拿丝帕给他擦汗,一手执团扇为他扇风,李忧离一脸受用地冲着她笑,抚悠斥道:“还笑”“法驾已经过了紫云门,转眼就到英华门了”见来不及,拉了锦被盖住他的脸,道:“蒙着。我先回避。”李忧离掀了被子拉她的手,抚悠恨道:“你不怕死,可别拖累这一府之人”甩开他,快步从侧门下殿。此时,一片此起彼伏的“陛下万岁”已至门外,李忧离蒙上被,翻身面朝里。
“弗离、弗离”年近六旬的皇帝李寄清唤着爱子的小名,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快步来到榻前。他甩开内侍,坐于榻上,俯身轻拍儿子:“弗离,快让阿耶看看到底伤在哪里”李忧离蒙在被里,嘴里咕咕哝哝,反将被裹得更严,任老父如何哄说都只是任性不理。皇帝又急又气,骂道:“你一个大丈夫,何苦做这小女儿态”“谁小女儿态了”李忧离不满地大喊一声,总算隔着被也听得清了。皇帝见此招见效,微微笑了,直起身来,轻拂衣袖道:“你不做小女儿态,学什么北方有佳人”
李忧离腾地翻身坐起:“阿耶对我便是一朝色衰爱驰弃如敝屣”
“又说浑话”皇帝气得刚要板起脸,却见儿子头匝细布,不禁心疼,伸手去摸,“伤到头了”李忧离偏头躲开。“让我看看”皇帝大急。他手只扶着伤口边缘,那小冤家却装模作样龇牙咧嘴,害老父也不敢动手,连连叹气,想狠下心责备,开口却又是温词软调,仿佛还是哄当年那个由于太过顽皮,少不了磕了碰了咧着嘴找他哭鼻子的阿孩儿:“怎么伤的”李忧离不甚在意:“喝醉了碰柱子上。”皇帝不信,招呼同来的尚药奉御:“仲贤,你给岐王看看。”转头又想起什么,责备道:“看看你这捂得浑身是汗,当心闪了汗着凉”内侍赶紧上前为岐王拭汗,被李忧离厌嫌地一把推开,自用袖子脖子脸一通赌气地乱抹。
尚药奉御吴仲贤拜手领命,上前又对李忧离拜了一拜。若换了旁人,李忧离才不会就范,但他幼年两次重疾,几乎不治,都是这位当世名医救过来的,因此对这老人可谓又敬又怕,也只好不情不愿地任他检视伤口。待吴仲贤验过伤,皇帝询问:“怎样”吴仲贤看一眼岐王,言辞颇有意味道:“大王伤得离奇。”“离奇”皇帝不解。吴仲贤道:“设令臣想,若大王只是酒后失足碰上木柱,不过是淤青而已,至于皮开肉绽,”转向李忧离,微一拱手,问道,“大王难道是跑着撞上的”
李忧离挑眉冷笑:“仲贤公的意思是寡人自寻短见”吴仲贤道:“亦不排除这种可能。”
“咳”李忧离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左右早也有人劝过,说岐王性刚烈,恐不堪折辱,如果这小子喝醉了酒发昏做出自伤之事,皇帝还真相信,只是一旦清醒,这死要面子的倔脾气是绝不会认的。“行了行了。”皇帝一面抚着爱子的背,一面问吴仲贤,“不管怎么伤的,有无大碍”吴仲贤道:“伤在头部,最怕损伤心智,不过看大王神志清醒,应当无妨,但是否会有头痛、头晕、目眩等症状,尚需观察。”皇帝拈须点头道:“仲贤就留在岐王府吧。”“我好得很”李忧离顶嘴。“你闭嘴”皇帝横他一眼,续对吴仲贤道,“多留些时日,不急回宫。”
“多大点事,哪里就值得兴师动众”李忧离嘟囔。皇帝不悦道:“朕已经很没有兴师动众了这么多人照看一个人都能照看成这样,那些没用的宫婢留着她们干什么我不过看在你的面上不好发落你府上的人,自从彩胜目疾失明,那个阿珏也不是能顶起事的,你弘义宫这些奴婢们真是越来越失于调教了你那些孺媵就没有一个能当家主事的”见儿子一脸不耐,皇帝也只好作罢,叹气道,“哎哎,不说不说了,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愿意让阿耶管了,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阿耶放心哪”
为了避免老父唠叨起来没完,李忧离果断打断道:“阿耶要饮酒吗”
吴仲贤从旁道:“大王不宜饮酒。”李忧离拿眼翻他,一字一顿:“我请陛下饮酒”不行吗
皇帝呵呵笑笑:“喝一点吧,什么酒”“没名字。阿耶记得我举荐过一位太乐丞吧”李忧离得意道,“就是因为太乐署有个酿酒好手,我才推荐人去的。”转头令婢女:“取酒来。”一面掀被下榻,搀扶父亲来至坐榻前。皇帝笑斥道:“你呀,没点正事。”李忧离边扶父亲坐下,边不以为然道:“太乐署又不是什么机要官署。”说着从内侍手中接过隐囊,放在父亲身后。“这边吧。”皇帝指指身侧,又道,“太乐署是不算什么,可你举荐个学冠文林的终南隐士出任太乐丞,浊官都变清流了,还说不是胡闹”
待父亲斜倚隐囊,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坐好,李忧离才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意盘腿而坐:“圣朝无隐者,都是因为阿耶圣明,梁伯瑀才肯出来做官啊。”“那可不是,”皇帝摇头笑道,“梁伯瑀是看在你岐王的面上,才肯出仕吧。”李忧离轻吸口气:这话说轻了是玩笑,说重了却是诛心,虽然此时也许无意,但能“无意”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平日“上心”。皇帝似乎也觉出自己的话有些欠妥,还好这时婢女端上酒来。
进来四人,两人安置好饮器,另两人手捧双龙青瓷瓶分别将酒和青饮注入皇帝与岐王面前的青瓷五瓣杯中,四人分别退到皇帝与岐王身后,一左一右跪坐着垂首服侍。皇帝端起青瓷杯端详,李忧离却看着父亲身后的一名“婢女”鼻子里发出“嗤嗤”的笑声婢女装扮的抚悠瞪他一眼:老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