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像皇宫大殿一样,现在想来,外面的传闻不假,它的建筑仿造就是长安通明殿的缩小版,而通明殿是皇帝嫔妃时常举办宴会的地方。
通天的圆柱显得大气磅礴,如果说比之皇宫中的宴席,也不过如此。厅中穿梭着服色统一的美艳婢女,不停地端上美食和指引宾客到相应的位置,厅内燃着香腻的熏香,混着酒菜的香气,迎面扑来,让人如坠入酒池肉林,给人富贵滔天地震撼。
傅清月诧异,自己的位置竟然靠近主位,大哥和嫂嫂的在后,王文谦与她正对面,在主位的左边,只是他刚一入座,马兰馨就跟着坐在他的旁边,紧挨着他,看来,这些位置的安排都是别有用意的。
合浦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董煜一家子也来了,他对她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傅清月淡淡地转开了脸,李若兰跟相熟的夫人们分别打了招呼,便静静地坐了下来,傅正平倒是跟几个男子相互见礼,本来,这种宴会就是大家联谊,洽谈生意来的,附带着家属,增添一些节日的氛围。
宴会上有几个妙龄女子,穿着打扮奢丽浮华,珠环玉绕,绫罗绸缎,可惜,无数奢华的东西全部凑成一块,摞在身上,倒叫人眼花缭乱,庸俗不堪。她们在偷偷地地打量傅清月,目光中或惊羡,或鄙夷,或妒忌,或好奇,百态众生,什么都有,傅清月与她们不相熟,只坦然地接受她们的目光,回以善意地微笑,这种宴会,不同规格大小的傅清月参加过无数次,今晚对之以前,只能算是小儿科。
傅家有意出使海上生意这一块,听傅正平的意思,若想参与这块肥肉的分割,必须与马家即马三爷搞好关系,因马家与负责出使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换句话说,你的货物要想出海或海外购买别国的商货,必须都得经过他。
、又见故人二
合浦郡北与郁林、南海二郡为邻,南接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东南面濒临大海,郡内河网密布,地理优越,是出使贸易的港湾之一,从徐闻过来的航海大船,必然经过合浦县的海港。
明年的二月,出使黄支国的船只回航,悉数卸完货后,再装载出使贸易的货品,大船整饬维修,船员们休息个一年半载,如果没有朝廷的特别诏命,各大商号会协商出海的日期,一去便是两三年,虽然周期长些,可国家之间的贸易,无数的奇珍异宝,奇货可居,却是一笔数目客观的大买卖。
正思量,厅内出现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主人出来了,傅清月随着大伙一起站了起来,为首的人玉冠华服,黑衣宽袖,有半刻的迟疑,才敢确定为首的人是马三爷,他离开合浦县不过两个月,按理说不应该有此刻的迟疑,原因是,他标志性的络腮胡不见了,脸白如玉,少了一分蛮莽,添了一分儒雅,还显得年轻了许多,来不及赞叹他的变化,紧随他身后的一人,更让傅清月惊讶不已,他怎么在这
跟在马三爷身后的,还有他的助手冯贺,依旧是一身儒生打扮,还有一个面白精瘦的中年人,傅清月见过,就是那个曾经与董煜大清早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男子,不过这些都不能够使傅清月震撼,浓眉国字脸,一身深色曲裾深衣,神情略带疲惫的一个人,倒是让傅清月大吃一惊。
那人正是大半年不见的吕宽,他回长安了,因何故会来此地
吕宽见到傅清月,向她点头致意,马三爷也向她微微一笑,傅清月木木地随大家坐了下来,面无表情。
王文谦也看到吕宽,眼底闪过诧异,可很快温和一笑,相互见礼,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担忧,傅清月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可笑意还未达到嘴角,他身边的马兰馨,不知夹了块什么东西到他碗里,还笑眯眯地说着话,扬起的脖子露出年轻女子纤细的曲线,听不到她说什么,可那情谊溢满眼角眉梢,很是刺眼。
宴席正式开始,一队身轻如燕的舞姬鱼贯而入,随着声乐踏歌而舞,扭动的腰肢和翻转的手臂,像一朵朵暂开的牡丹花,娇美富丽,一时间,浮光掠影,觥筹交错,美食美酒,声乐靡靡,一副繁华锦绣奢靡飘香的欢乐图。
“清月,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别来无恙。”傅清月坐在三爷的右下侧,离得最近,因心里有他想,一直没有太关注,倒是他主动跟她说了话,傅清月笑了笑,举杯回敬,距离上回退还礼物的不愉快,这还是首次这么正式的见面,两人之间飘着丝丝的尴尬,被宴会上的欢声笑语冲得无影无踪,时过境迁,两人都不是小气的人,可一个是大方坦然,如常面对,一个是锲而不舍,另谋他法。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叫韩大人,是外出使船的主要负责人,与三爷并坐在主位之上,可见其地位之高,毕竟是朝廷亲自任命的官员,相临坐他左边的是吕宽,上次匆匆一别,时间不长不短,他憔悴了不少,宽宽的脸颊上有一丝凹迹,风尘仆仆,眼神没了昔日的神采,最是让人过目不忘黑白分明的一双浓眉大眼,暗淡了不少,他及他身后千丝万缕的人和事,傅清月就是躲到这千里之外,也没能完全避开。
矮几上的美昧佳肴也没能全部吸引傅清月的注意力,这是一个盛大的海鲜盛筵,海里游的稀缺的海鲜几乎都出现在这个宴席上,飘散开一阵阵的清香腥甜,大厅中央的舞姬舞动着灵活的水袖,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拨起一阵又一阵的香风,可这些味道杂陈在一起,让人心烦气闷,只有一杯杯灌着冰凉的液体,才能压住躁闷。
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的手背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比嫂嫂的手更加冰冷,这不是躁闷,是发寒呢
“清月,在想什么呢这可是你爱喝的葡萄酒。”李若兰给她斟满了一杯,一仰脖,她自己倒也喝上了。
有别于刚才来的路上冷冷清清的模样,嫂嫂虽不跟大哥说话,自斟自饮,可她鲜活的表情和灵动的眼睛,确是流走在席间,遇到相熟的妇人小姐,还会遥遥隔空对饮上一杯,傅清月此刻没有心情细究这些,因为她对面时不时地传来玲珑的笑声,抬眸一看,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马兰馨扯着王文谦的衣袖左右摇晃,而他的脸上,也有着浓浓的笑意的。
一杯葡萄酒下肚,冰凉的液体沿着喉咙一直滑到肚里,一路凉飕飕的,随即升起一股暖意,唇齿留香,不知是这酒的问题,还是傅清月的味觉出现了异样,她竟然尝到了一丝苦涩,在舌尖齿里,如潜藏的小偷,不易察觉,可始终存在。
李若兰看出了傅清月的落寞寡欢,不是因为对面,如果以此来断定是对面影响了她的情绪,那就白做了她的嫂嫂,李若兰端着酒杯过来,傅清月一愣,白玉一样的素手端着五彩的琉璃杯,里面盛着的褐红色液体倒影着头顶熠熠的烛光,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素手相邀,共饮否
何有不饮的道理傅清月潇洒地与她连喝三杯,眼角余光,瞥见一二三四共有五道灼灼的目光投了过来,那又如何来宴会不是喝酒取乐的吗
李若兰侧头靠了过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吕宽也和我们一样呢,被罢官贬至合浦郡来。”
手中的琉璃杯应声而落,幸得铺有羊毛地毯,没有碎裂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这怎么可能吕宽不是他的挚交好友吗他们在一起二十余年,从小自大的感情,他怎么会护不了吕宽
李若兰帮她把杯子捡起,重新斟满了一杯酒,悻悻地说:“我初听闻时也很惊讶,丝毫不亚于你,朝廷上的事,不是你我能想明白的,问你大哥,他也是一脸的默然。”
傅清月喝了一口酒,侧目的时候看到王文谦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本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可他旁边佳人巧笑情兮,也就没了那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