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赈灾工作迟迟延后,又被克扣贪污,最后到农民手中的,少得可怜,尚且不能果腹,谈何春耕播种。
路过大片平原,这原先的农田麦地,如今干旱到地表已裂,正月里下了些小雨小雪的,并不能滋润土地,干裂的地面硬邦邦的,这样的土地能长出粮食来,那才叫怪呢。
他们一行人从北往南的方向,均作走商的打扮,跟他们同方向的也有不少人,可怎么也比不过从南往北的队伍,蜿蜒迤逦,仿佛望不到头,这些都是在家乡没法找活路的农民,准备往长安附近乞讨生存。
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就属青州百姓,王文谦从队伍的前头一直往后看,终是看不到头,只能放弃,忧心道:“如果今年再不降雨,这饿死的百姓就会越多,逃荒的人也会越多,到时纷纷涌入城的难民就会剧增,朝廷没有有效的赈灾手段,以现在官府的管制暴压,起早会出事。”
虽然离开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可是终归了了一件心事,傅清月回去的一路上,心情轻松愉悦,面对一路上连绵的难民,也许是见多了,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她一直在王文谦的身旁,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再看队伍中的难民,难免不触目惊心。
流民中老弱病妇倒也罢了,小孩尚且天真不懂事,老者已是垂老暮暮,妇人力弱胆小,可不少青壮年,拖家带口,在傅清月看来,那些人的眼中,是有着不甘和愤怒的,如果有一天,他们的亲人不在,或者说,连乞讨都无法存活的时候,只要有人牵头鼓动,那这股潜在的力量是可怕的,它甚至可以颠覆一个王朝。
想到这一层,傅清月也不禁担忧起来,遂问:“那怎么办,一旦,受苦的也是普通的老百姓。”
王文谦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不怎么办,好好赶你的路就好。”
显然,他不想跟她谈论这个话题,傅清月憋憋嘴,不过对他的冷淡并没有生气,忧国忧民的事,自有那些上位者操心,是天灾或是人祸,现在也不能过早的下定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的话,那这个国家朝廷也就真的该到灭亡的时候了。
傅清月用脚蹬了一下马腹,马小跑了两步,她仰着头,耀武扬威地从他面前走过,不跟我聊,谁稀罕啊
王文谦见她的模样,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担心的是,动乱不会很快发生,毕竟谁也不愿意当逆贼跟着造反,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而且小规模的动乱跟朝廷正规军相比,镇压起来也是以卵击石,要达到大规模跟朝廷抗衡的军,那也需假以时日,而且历来的造反诸侯举兵居多,不过是借了灾民的名头起事。
他真真正正担心的是,久旱饥荒之下,怕有大规模的瘟疫爆发,到时,便是饿殍偏地,老百姓的命不值钱,生死便真的是弹指之间了。
“你怕有瘟疫”傅清月在马上回头,抛出了这么一句。
王文谦一怔,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她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见他那模样,傅清月依旧撇撇嘴,打趣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姐姐当了这些年皇后,虽然后宫不能干政,可整个国家的命脉安危这些,我还是懂一点的,再不济,听也是听过的吧。”
哀帝在位时间不长,可以说这个大汉虽是走在没落的路上,可也没有出现大的暴动和天灾,治国之道,离权利中心近了,耳濡目染,懂得这些也不奇怪,是他小瞧了她。
“这天下的苍生幸存与否,跟个人的那点小恩怨比起来,是不是自己的那点事就没那么重要了。”王文谦引开话题。
转念一想,确是有道理,这还是她和他之间第一次讨论这么高深严肃的话题,不过傅清月不是那么激进小气的人,点头道:“是,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并没有胸怀天下的大志,也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志,我只是个小女子,所以关心的自是身边的人和事,虽然这些事在你所说的天下事面前不值一提,可对我来说确是天大的事,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光,我虽不是冷酷之人,至多也是掬一把同情的泪水罢了,可我身边的事却让我痛不欲生,这就是区别。”
王文谦没有反驳她,傅清月继续道:“当然,你说的可作为思想开拓和心胸舒展的方向,个人恩怨再大,面对国家生死存亡这样的大事面前,确实是不算什么了。”
这一段洋洋洒洒的观点,情理合度,有那么点意思,王文谦挑着眉,看着她说了话依旧驾马走在他前头,苗条却挺直的脊梁,心中对她所表现的这一面,颇感欣慰,因为一直以来,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委屈愤懑,冲动任性,少有这么理智成熟。
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逡巡间,无意落在对面流民的队伍中,一人却留住了他的目光,那人虽然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也肮脏污渍,可他眼含精光,脚下的鞋竟是一双上好的牛皮靴。
显然,那人也注意到了王文谦的目光,手已经摸向身后的包袱。
“海生。”千钧一发之际,王文谦暴喝了一声,脚下狠命一蹬,马跃出的同时,那人如大鹏展翅般扑了过来,队伍中从不同的方向同时跃出几人。
傅清月还搞不清状况,身下的马一声长嘶,身子也随之一沉,显然,她的马受到了攻击,随即一人扑了过来,不知是一时吓住了,还是扑过来的人太过突然凌厉,她反应有些慢,有点傻傻地看着挥刀而来的人。
完了,这回,她的心中唯一一念。
就在那三尺大刀要落下的瞬间,她被人一抱一滚,已经滚到了地上,定魂一看,抱她的是从后面跃过来的王文谦。那人一刀砍不到她,又起一刀,凶神恶煞的神情,目露凶残的杀气,再配上褴褛的衣衫,好似从地狱中跳出来要夺人性命的恶魔。
“傅清月,拿出你对付我的那股狠劲来。”耳边一喝,王文谦一边御敌一边抱着她一跃而起。
这叫什么话嘛,哪有这样激励人的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傅清月拔出随身的短刀,加入战斗。
攻击截杀他们的一共五人,从流民队伍中突然冒出,毫无预警,且个个身手不凡,海生和他们一起赶路的男子闻讯也抽刀加入,但这些人目的性极强,五人同一目标都是傅清月,对她是招招致命的狠招,中间被其他人阻挡了,一有机会,也会回旋围杀傅清月。
所以傅清月处处受敌,且频频陷入危急之中,好在其他人都是高手,拼了命地护她,最终,五名杀手两人被杀,两人逃走,一人受伤被擒。
突然的混乱给难民行进的队伍打断了一个缺口,凶残的打斗让队伍前面的人快速地奔跑,后面的人四处逃窜躲避,已是散成一团,中间抵御刺客的时候,一名杀手见成功无望,为了逃走,撞进难民堆里,手里拿了一个孩童就丢过来,迫得海生不得不收势接住,另一人追过去,那人又抓了一老太太抵在自己的前面,一时间,场面异常混乱,小孩的惊哭声,女子的尖叫声,乱成一片。
“别追了,海生,穷寇莫追,小心伤了无辜。”王文谦喝住正要追敌的海生。
包括傅清月他们一共六人,由于五名杀手目标是傅清月,所以她身上挂了彩,因为其他人的拼死相救,落在她身上的伤都不是致命的,只是皮肉之伤,可多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是让这位千金大小姐心有余悸,咧嘴龇牙。
她是女眷,此处荒郊野外的,海生把闲杂人等赶得远远的,免得人多的地方又出现意外。
他们的马被砍伤了两匹,已是不能骑,所幸他们扮成商队,押运货物,有一辆马车,王文谦正给她处理伤口。
傅清月背部的伤已经处理好,正在处理手和脚上的,左手的伤最严重,深可见骨,那是一个杀手从背后偷袭,她反射性抬手一档,错接的时候,刀砍在手臂上,刚刚还咬着牙不哼哼的傅清月,此刻不由得左右晃动,抽气声一声大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