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正灼热地盯着她,促使她继续咄咄说道:“也请殿下勿要徇私,此事过后,臣妾甘愿领罪。”
“妃方才所言,未免过重。”聂星逸模棱两可地表态。
“您觉得臣妾所言过重,是指丁将军父并非大逆不道吗那臣妾请问殿下一句,丁有光当街冲撞臣妾,这是否是大逆不道,是否是德行有亏,是否该姑息纵容,是否有辱王室尊严”
微浓言罢,重重叩在地,语调近乎哽咽:“臣妾微服出宫,欲往璇玑宫为王上祈福,遇丁有光无礼冲撞,以致未能赶上祈福的吉时。丁有光折辱臣妾是小,耽误王上龙体康健是大。这等罪责,臣妾以为该当重罚”
有理、有据、有情、有屈。殿内大臣听闻这番话,皆在心中赞叹妃聪慧绝伦。她占尽了天时地利,占尽了所有人的同情与赞许,同情她无辜被辱及名声,赞许她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她不提丁有光“调戏”,只说他“无礼冲撞”;不提他“折辱妃”,只说他“耽误王上龙体”。原是一桩有辱清白的丑事,硬是被她说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行,若是不知个中内情的人听来,必定以为是真。
偏巧妃说得的确是真,谁也找不到半句假话,谁都没法说她诽谤朝臣。
聂星逸更是惊讶于微浓的这番言辞,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若他言语中有一丝回护丁久彻父的意思,便不是绿云罩顶这么简单了,而是让众臣质疑他为的一片孝心,为君的赏罚分明。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何是“皇后命格”。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屑于在后宫之中翻云覆雨,她在影响朝堂。这一点上,明丹姝差她远,母后比她开窍晚。
从始至终,微浓绝口不提楚宗室一句,但却用这样的连环计,逼他给楚宗室一个说法,还他们一个公道。
聂星逸乍然感到,自己根本降不住她,也许还会被她
反噬一口。这个念头一升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起来,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眼下正值他能否继位的关键时刻,他不能没有妃,不能毁了名声,更不能给聂星痕留下任何把柄。
但他辛辛苦苦争取到了丁久彻,难道要就此放弃
可若不放弃,要让自己威严扫地吗原本父王久不露面,朝内已经开始流传他“胁父夺位”的说法了,他怎能再背上这个罪名
聂星逸正自犹疑不定,掂量轻重,忽听宝公公在他耳畔悄声说道:“殿下,既然您已将丁久彻暂时革职了,不若趁此机会治了他的罪,再找个心腹之人接替他的职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聂星逸豁然开朗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从前只一心争取丁久彻,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也只是让丁久彻留家思过,暂时避避风头。其实他明明可以再顺理成章收回丁久彻的兵权党又不止他一个能掌管京畿
思及此处,聂星逸长舒一口气,几乎迫不及待地命道:“妃所言是。丁久彻父罔顾父王的信任,做出种种大逆不道之事,寡人决不能姑息”
“传寡人口谕:丁久彻忤逆圣意,公然纳妾淫乐,造成朝堂非议,着革去一切官职,举家流放西南;其丁有光冲撞妃鸾驾,乃至耽搁王上病情,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日后交由刑部问斩。”
聂星逸一鼓作气斩钉截铁。言罢,他看了看大殿前排的某人,才缓下语速再道:“至于妃,无视宫规踏足宣政殿,逾越祖制议论朝臣,有违德行。念其初犯,近日又侍疾有功,勒令禁足东宫日。”
“殿下圣明,臣妾甘愿领罚”这一次,微浓真心实意地重重磕头。
“退下吧”聂星逸未再多言,将她屏退。
微浓这才从大殿之中沉稳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殿外。此刻朝臣们的目光皆汇聚在她身上,她则穿过那一道道目光,挺直背脊走出宣政殿。从始至终,她没看聂星痕一眼。
她知道,她并不是独自在战斗,楚璃一定在天上看着她,支持着她,给她无限勇气去守护他的家人。虽然,她还是迟了。
第90章 禁足东宫
微浓平静地返回东宫,禁足的旨意也随之而来。被她打昏的晓馨还没有彻底清醒,听说是魏良媛从中斡旋,才没让晓馨受到重罚,但也随着她一并禁足含紫殿了。
微浓对此甚感自责,可她实在没法再等下去了。她是打听了近日楚王称病拒绝上朝,才会挑了这个日。她不想让楚王知道,她改嫁给了聂星逸这个道貌岸然的刽手。
禁足的日十分煎熬,虽然衣食不缺,但隔绝了对外的一切联系。燕王是否还活着聂星痕近况如何她一无所知。而最最被动的是,聂星逸一次也没来过,她连探探口风的机会都没有。
与世隔绝。
饶是如此,微浓还是嗅到了风雨将来的气息。东宫之内虽一切平静,但她知道,朝堂上必定暗藏汹涌,赫连王后与聂星逸一定在钳制着聂星痕,加紧登基的步伐。
如此的日过了十多天,聂星逸终于差人送进来一个消息她禁足期间,妃的宫印暂由良娣明丹姝保管。
这话说得简单,但微浓心里清楚,这是要让明丹姝暂时代她主持东宫庶务了。
晓馨听闻此事,只叹了口气:“殿下真是不近人情。”
微浓倒是很坦然:“偌大的东宫,自然少不了主内之人。从前就是明良娣主持庶务,论位分她也最高,理所应当交给她管。”
晓馨闻言仍是气不过,哭丧着脸道:“这下,咱们该有苦头吃了。”
“什么意思”微浓不解。
晓馨也不遮掩,直白道:“奴婢从前侍奉过明良娣,很知道她的性。她是个攀高踩低之人,对我们宫人格外苛待,事事务求完美。一旦有所疏漏,克扣月俸是小,动辄还要责罚、关禁闭哎”
“在王后娘娘和殿下面前,她倒是娇柔温婉,可一转脸就”晓馨摇了摇头,愤愤不平地道:“如今您禁了足,必定是她趁机讨了殿下的欢心,才能重新主持庶务的。”
微浓向来对明丹姝没什么好感,也没心思替她说话,便沉默起来。
可她没想到,明丹姝比晓馨说得还要嚣张。交出妃宫印的第天,这个女人的笑声便能从流云殿传到她耳朵里来。最开始听到时,微浓还以为明丹姝恰好在含紫殿附近;后来一连日,她总能听到隐约的轻笑声或说话声,她这才恍然明白,明丹姝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微浓原本以为,自明氏倒台之后,明丹姝必定心灰意冷了。可她未曾料想,这个女如此能耐,竟能对前尘往事毫不介怀,又重新去讨好聂星逸,讨好那个害她父兄的罪魁祸。